第五十四章

这一天夜里，唐玄宗在上书房中批阅奏章，以前都是由杨玉环替他代劳，但自从封禅遇灾起，唐玄宗觉得之所以天变，跟自己朝政的荒惰有很大的关系，回宫以后也就开始关心朝政。高力士一直陪在身侧，眼睛看着唐玄宗，就算困了，他也不敢打一个马虎眼。

忽有一个太监轻声走到高力士身边，凑在他耳边说了一通话。高力士见唐玄宗看奏章入神，也就悄悄的走开了一会儿。到了走廊，见念奴站在那里急切的盼着，也便上前道：“听闻妹子找老奴有事，老奴马上赶来了。”天知道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会有如此情宜，高力士对待念奴，已经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关系，不过就算如此，他又能做些什么？一切都只能放在心里。

念奴道：“这么晚了打扰高公公，念奴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只是有一件事情，不得公公助手不行。”高力士道：“妹子何须如此客气，老奴有什么事情可以帮得上忙，妹子尽管说。”念奴向四周探了探：“皇上还在上书房，我能不能去见上一面？”

高力士一阵为难：“皇上最近很关心朝廷上的事，老奴也不敢打扰他，妹子可是急事？”念奴一个劲的点头：“烦请公公替我想个法子。”高力士见念奴那乞盼的眼神，忽然男子气概顿起，答应去说。唐玄宗爱理不理的道：“一个宫女能有什么要事，朕没空理会她，还有……不要再来烦朕。”高力士连忙缩头缩脑的出来，对念奴道：“从来没见皇上这么认真过，老奴也没胆子再进去说了。”

念奴急的跺脚：“这可如何是好，高公公得替我想个法子，念奴一定要见到皇上。”高力士道：“老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念奴忽道：“皇上可有习惯吃宵夜，如果可以，由我将宵夜送进去，但教能见上一面就行。”

高力士道：“这都非确定的事情，皇上若吩咐下来，我再通知妹子。”念奴连连道谢。又过了半个时辰，唐玄宗似乎精神还很饱满，没有这方面的意思。高力士急的不行，上前道：“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若是累了，不如先休息片刻。”

唐玄宗摇头道：“朕还不累。你若困了就回去休息，不用在这里陪朕。”高力士道：“皇上日理万机都不嫌累，老奴又乞敢说累。”唐玄宗笑了笑，不再说话。高力士又道：“皇上就算不累，恐也饿了，可非让老奴替你传宵夜。”

唐玄宗抬起头来瞧着高力士，奇怪的眼神，看的高力士心中发毛，背上冷汗直冒。唐玄宗忽然笑道：“你不提朕还真不觉得。”伸了伸懒腰：“那就去随便拿几块糕点来，不要铺张。”高力士得意的点头，向念奴抱喜去了。

唐玄宗揉了揉眼睛，必竟老了，精力已经大不如前，有些事情常常会觉得有心无力，心里会漠名有一个想法：“朕的皇位是否该让给太子，自做太上皇，安享晚年呢。”想像间，脚步声起，想是宫奴送来了糕点。唐玄宗伸手指着桌角，连瞧都没瞧一眼，说道：“放在这里就行。”

东西放下了，唐玄宗便吩咐宫奴可以走了，却听不见脚步移动的声音。唐玄宗微气道：“朕让你走，你为何不走。”听到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道：“奴婢只想侍候皇上吃东西。”唐玄宗抬头看她道：“朕有手有脚，又非儿童，连吃东西也要人侍候，你讥朕年老不成。”

念奴不料皇上今日突然动怒，吓得跪倒在了地上。唐玄宗方使注意到她的容貌，只觉得这样子经常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好奇的道：“你叫什么？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念奴道：“奴婢念奴，乃昔日梅妃的贴身丫环。”

唐玄宗一听“梅妃”二字，顿惹起伤心事，再想也是徒惹伤悲，便道：“你下去吧，朕不怪你，朕想一个人静一静。”念奴慢慢的站起身来，如此接近皇上，又没有其他闲人在旁，这种机会简直难得，念奴可不想就这么放过，故作脚下一滑，便向唐玄宗身上摔去。

唐玄宗本能的双手将念奴抱住，本有怒意责怪她不会做事，忽然鼻子里闻到一股轻香，似麝非麝，似兰似兰，这般熟悉，仿佛有一种魔力，使的心中小鹿乱撞，阳刚之气顿时化作无尽的柔情，直叹：“这香气……”

念奴连忙从他身上起来，口称死罪。唐玄宗双手将她扶起，又从她身上闻到了这股香味，令他无法自拔，就对着烛光，把念奴的容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皇宫内院到处都是美女，很多时候，唐玄宗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更别说有机会近距离的观摩，一下子便觉念奴清丽脱俗，容貌虽算不上绝佳，却另有万种风情，再加上有着杨玉环一样的体香，心中一下子产生了无限的喜欢，抓着念奴的双手竟不肯松开，自说自话道：“朕先前怎注意不到你！”眼里百媚柔情，当真是一个风流帝王。

念奴似羞非羞，似怯非怯，连忙向后避开，以退为进道：“奴婢有事在身，先行告退。”唐玄宗此刻已被念奴所迷，哪里肯就这么放她离开，一把抓过念奴道：“朕这几日闷的不行，可否留下来陪朕说说话。”

念奴道：“皇上有命，奴婢自然遵命，但奴婢心中未曾做好准备，还请皇上容忍。”唐玄宗道：“朕明白，但教能与你说说话，朕就心满意足。”

念奴还没开口，高力士就紧张的跑进来，不知所为何事。唐玄宗正值兴起，怪高力士打扰了他的兴致，让高力士退下。高力士无奈，连连朝着念奴使眼色，希望她能明白。念奴猜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高力士来通风报信，让自己先退。可眼见唐玄宗被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个时候不说，恐下次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即便知道有事情发生，还是没有离开。

念奴道：“奴婢有一个朋友先前失踪了，当把她找回来的时候，发现她的样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皇上说这事奇不奇。”唐玄宗道：“你怎知道他不是另外的人，而是你的朋友。”念奴道：“我跟这个朋友相识已久，就算不看她的样子，看她动作，听她的声音，以及她的为人都可以认出来，奴婢是不可能认错的。”

唐玄宗大笑道：“这真是有趣，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朕倒要听听。”念奴道：“说来太玄，我那朋友说他的脸被人换了，奴婢怎么也不肯信，不知道皇上相信不相信？”唐玄宗可不知念奴话中的含义，多半以为这只是一个故事，便道：“朕只看过变脸，却从未见过换脸，若真有这事，朕还真想开开眼界。”

念奴努着嘴道：“皇上此言，就是不相信奴婢的话了。”唐玄宗忙道：“当然不是，朕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真有此事，也不足为奇。”念奴喜道：“皇上真是这么认为。”唐玄宗道：“朕相信九重天上连神仙都有，更别说区区换脸之事。”

念奴道：“奴婢只是打个比方，若有一日贵妃娘娘的脸被人换了，皇上是否能认得出来？”唐玄宗大笑道：“我对爱妃情比金坚，朕就算闭着眼睛，也能认出她来。”念奴道：“皇上这么自信，凭着什么？”唐玄宗道：“朕只告诉你一个人，爱妃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味，朕只要一闻就知道。”

念奴的试探有了一点进展，不禁大喜。唐玄宗却是眉头一皱：“只是这些日来，朕再也闻不到爱妃身上有这股香味，反从你身上闻到，你可别告诉朕，你跟爱妃换了脸，故意来试探朕？”前半句深思，后半句说笑。

念奴本想见好就收，忽见一人闯进屋来，旁若无人的大喝：“皇上乃一国之君，九五至尊，乞会相信这无稽之谈。大胆宫女，竟敢以妖言盅惑皇上，可知该当何罪。”念奴这才明白，高力士刚才慌慌张张的原因了。

唐玄宗见她突然出现，也是又惊又喜，道：“不料爱妃夜来探朕，怎也不叫人通传。”牛贵儿道：“若不因此，臣妾乞能看到这出好戏。”唐玄宗道：“确实好戏，今日朕听她说了换脸之事，觉得甚是有趣，他日可命梨园子弟，编一出换脸之戏，予朕与爱妃观赏，爱妃觉得如何？”

牛贵儿怒道：“此乃无稽之谈，传了出去，乞非让人笑话大唐君主。”唐玄宗道：“爱妃不喜欢，朕就依爱妃，何必动怒。”牛贵儿道：“这宫女以下犯上，皇上怎么处罪她。”唐玄宗道：“我想她也只想说个故事逗朕开心，朕根本就没有相信。”指着念奴道：“你还不快滚下去，当真要朕罚你。”显然还未从念奴的迷惑中抽身，有心保她。念奴自然明了，连连道歉，退下去了。

牛贵儿耿耿于怀，将此事与杨国忠和刘华妃说了，杨国忠和刘华妃猜想，念奴一定是被杨玉环收买，替杨玉环办事，只要顺滕摸瓜，就可将杨玉环等人一网打尽，遂暗暗布置，奸视念奴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