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一边的地面上喘气，受了伤的巴尔德尔、贝斯特和哈比也终于放下了武器，到一边休息。
“很好。”鲁路慢慢地从一边踱过来，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任务完成，请各位准备好回史达夫。”
“回史达夫？”哈比释放着妖力疗伤，很有些诧异地看鲁路。
“是的。”鲁路点头。
这些战士，自从半年前分配到各自负责的辖区之后，除了伊斯力回去了两次，接受沙利叶的检查之外，几乎都再也没有谁有机会回去。
史达夫这个地方，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算是他们的另一个家；又可以算是他们的噩梦开始之地。
留在那里的记忆，似乎只有无止境的训练、和疼痛。
鲁路压了压帽沿：“务必在十天之内到达基地，其间不准与异常食欲者战斗。”
“yes，mylord！”伊斯力笑嘻嘻地对鲁路敬了个礼。
“还有，伊斯力和里加鲁特，我会先回总部，路上小心。”
“知道了！”
另四个人也点点头。
刚说完，鲁路就走进了树林里，消失了。
目送着鲁路的背影消失，伊斯力的眼立刻就变的幽深起来。
这次召他们回组织，应该是对“异常食欲者”的解释，以及妖力的控制问题。算算，他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四年时间。对于“前世”的记忆，也在渐渐地忘却。即使这是一个大剑的世界，也不能说，未来的走向将会与他看到的一样。
“刚才那两个妖魔是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让他们说下去。”巴尔德尔在留下的五个人当中，年龄是最大的。虽然这个“最大”也只有十九岁。
“想知道？”伊斯力定定地看巴尔德尔。
“嗯。”巴尔德尔的眼神里全是坚定。
贝斯特和哈比也立刻把目光聚焦到伊斯力身上。很显然，伊斯力是知道答案的。
“那两个妖魔，就是马特和巴贝雷特。”伊斯力闭上了眼，不去看他们充满了震惊的脸。“我们是改造的半妖，能够释放妖力。但是如果妖力释放超过一定限度的话，就会变成这种妖怪。比妖魔更可怕，力量更强大。并且，变成了这种状态，就会吃人。”
no.6，马特，与伊斯力里加鲁特同是精英班的训练生。精英班十一个来自北方的孩子，经过改造后活下来了五个。伊斯力、里加鲁特、no.3洛基、no.6马特和no.8巴尔德尔。虽然仍旧是损失了大半，对于组织来讲，却可以说是巨大的进步――近乎50%的成功率，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北地的孩子更适合改造”的信念。而幸存的五个孩子，排名竟然都在十以内，不能说是巧合。
现在，北方被或拐或骗或走投无路只好来投靠组织的孩子们，只剩下了四个。其中的三个，正坐在树林里沉默地对视。
因为伊斯力的一句话突然寂静下来的森林里，只剩下沙沙的风声。
突然，巴尔德尔走到伊斯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没错。”
伊斯力若有若无地笑了笑，算是对巴尔德尔的回答。
对与错，又如何能说的清。
他们这些半妖，也只是挣扎着，想要活下去而已。
止住了血，贝斯特和哈比就沉默着下山去了。即使他们和马特、巴贝雷特并没有什么很深的交情，可是在组织无止境的枯燥训练和鞭笞中，他们早就是战友。
如果他能够以上帝视角来观赏脚下的无数人类挣扎求生的话，他只会叹口气，然后该干嘛干嘛。然而现在，他并不是上帝。他活生生的，就是伊斯力。这是他自己人生的演绎，所以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人生，视同为一部漫画。无法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部在他看来是“虚构”的漫画上。
因为未来的不确定性，和命运无法掌握在手心的迷茫。
一旦把自己代入了某个位置，势必就无法看清全局。
目送了三个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里加鲁特沉默了半晌。
“这就是你不让我解放妖力的原因？”
“嗯。”伊斯力闷闷地应一声，然后把头埋进手臂里。
“……就算不超越界限，如果慢慢地释放妖力，我们也会渐渐被妖魔的部分侵蚀，变成觉醒者。”顿了半晌，伊斯力继续说。
“我们还是人……对不对？”
“嗯。”里加鲁特看着面前缩成小小一团的伊斯力，银色的眼垂下来。
“我们族祭司不能沾血的，可是我现在满身都是。”伊斯力看着自己满手的紫色血液。以前的他，从来没想过，他可以亲自动手抹去另一个人的生命。可是现在他做到了，并且没有一丝犹豫――尽管他不知道，马特和巴贝雷特还能不能算是人。只是心里满满的悲哀，无处可放。
“很干净。”
伊斯力低低地笑，点了点头。
“以后你要叫我‘祭司大人’。”
“嗯，伊斯力祭司大人。”里加鲁特冰凉的线条柔和起来，捡起扔在一边的水壶，给伊斯力洗手。“以后不要再欺负鲁路了。”
“哈？我又没欺负他。”伊斯力边洗手边装傻。
“我并没有不高兴。”里加鲁特在原地站了半天，伊斯力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只听一声飘渺的近乎叹息从他前方传来。“我只是忘了怎么笑。”
伊斯力就突然想起在冰原上战胜了妖魔之后，跋涉中的里加鲁特因为他的一句“我的内心好苍老”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那时候的里加鲁特，眼是银色，发是墨黑，笑是爽朗的，尽管他们面前是渺茫到几乎看不见的希望。
那样的里加鲁特，已经在冰原上被冰雪的无情杀死，被人类的无情杀死。
伊斯力的笑忽然就僵在了脸上，像是个面具，拿也拿不下来。
――他没有高兴，他只是忘记了，如何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