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交出了手杖，那按照游戏规则，你们当中剩下的九百人就可以走了。”伊斯力笑。

人群立刻发出一阵压低了的骚动。

“不过――”

两个字，立刻又让所有人倏地突然寂静并且紧张起来。

“不过呢，我很怕你们当中混了那一百个人进去，又没有贴标签，怎么分的出来呢。”伊斯力手托着下巴看天，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

“果然，还是都吃了比较保险。”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开始恐慌。

一个人大着胆子喊了一声“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呢”，被里加鲁特两眼一瞪，立刻缩紧了脖子，只恨自己太宽，不能钻地里去。

伊斯力在嘈杂的人堆边打了个转，又扭过头来：“你们提个意见吧？”

众人面面相觑，又脸色惨白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都没有意见吗？”伊斯力的声音更像是威胁。

“把……把孩子都放走吧，他们一定不是你要找的人！”一个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被裹的紧紧的婴孩，两眼充满了企求地看着伊斯力。

的确，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冰冻，当年北方的孩子已经不剩几个。

“可是我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不是那些坏人的孩子啊。”伊斯力转了一个圈，又说。

于是又陷入了僵局。

“那这样吧，给你们十天时间，把所有的一百多人交出来，然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伊斯力突然好似大发善心，十分高兴地说。

就在大家一部分要欢呼雀跃、另一部分惨白了脸的时候，伊斯力又加了了一句：“十天之后，我会给大家开一场送别的宴会！”

话出口的瞬间，整个世界突然只剩下了安静。

伊斯力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于是村民们沉默地退下去，只留下一地的空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发奇想，希望把这样的痛苦施加于他人身上。他只知道，自己的内心痛不可当。

他只想要别人也体会到这痛，仿佛世间只有他一个人难过，是件十分不公平的事一样。

村民们应该都明白了，他要请他们吃的是什么。

相信他们也懂了他的意思：不吃，就只有死。

这些幸存下来的刽子手，这些没有人性的恶魔，在如此惨酷地杀死了他的族人之后，怎么可以继续幸福地活着？

他要他们记起那噩梦，要他们用十天的时间来体会最后的恐怖，要他们永志不忘他的仇恨，要他们的亲人、朋友亲口吞下他们的血肉！

伊斯力不顾“食物”的颤抖和挣扎，把面前的仇人狠狠地压住，徒手撕开他的肚腹，在他的惨叫声中扯出内脏，不顾一切地生啖。

他和里加鲁特在觉醒之后，一直没有吃过人。

尽管饥饿，连闻到人类身上的香味都觉得难以忍受，可是他们仍然只坚持吃些熟食。这让他们觉得自己仍然还是个人。他们已经成了妖怪，人类的食物没有任何味道，反倒是鲜血淋漓的生鲜内脏更能挑起食欲。

可是尽管如此，他们仍然不曾吃过人。

他们需要的，是生存下去的能量，而不是“好吃”的感觉。

所以无论吃什么，只要能够保持“活着”的状态，就足够。

面前的仇人，睚眦欲裂地大睁着血红的双眼，全身只剩下条件反射性的抽搐，张着嘴，徒劳地伸着手，似乎想把手伸到伊斯力的脸上，狠狠地抓下去。

血淌的一地都是，世间只剩下了一片红色，再没有其他。

血泊中的尸体，是惨白色。

伊斯力一边低低地笑，一边撕咬着面前猎物的内脏。觉醒后的虎牙更加尖利，不废什么力气，就能咬断结实的肉筋。

――可是，明明是那么香的东西，明明应该是最美味也最符合他身份的食物，为什么吃起来令人作呕？

伊斯力坐在已经停止了抽搐的尸体面前，不停地吐了又吃，吃了又吐。

到最后，苦涩的胆汁都被吐了出来，他仍然在不停的努力吞咽。

里加鲁特站在一边，神色是无法形容的悲恸，然而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村民们躲在窗缝中，觑见了如此景象，纷纷战抖着关紧了门窗，女人们跪下向神祈祷，男人们则焦急地在房内打转，思考着办法。

总算咽下了最后一口，然而吐的倒比吃下的还多。

伊斯力站起来，拍拍肚皮，然后对里加鲁特笑：“这样，爸爸和大家就都在我肚子里了。”

――他已经是恶魔，已经是恶魔。

里加鲁特看着伊斯力微红的眼眶，仍然说不出话。

他只好抱住混身是血的伊斯力，无声地饮泣。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或者，是他们到底怎么了。

或许是这个世界疯了，或许是他们疯了。

十天时间很快到了。

十天中，有不少人逃跑，但是没有一例成功的。箭墙终究是伊斯力身体的一部分，就算是一只老鼠从旁边窜过去，伊斯力都能敏锐地发觉，何况人要比老鼠大出许多倍。

所有人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只好选择听从伊斯力的话，以求得唯一的生存机会。

伊斯力看着被村民无情地推出来的一百多人围成的小圈，抓出来一个人，在众人惨白了脸色大气也不敢出的气氛中，随手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扯下他的四肢，开膛破肚，丢到广场中央。

九百多人被伊斯力“鼓励”着，一个个地上前，每人强忍着恶心和恐惧，吞下一小块血肉。

伊斯力颇有些满意似的，看着尸体被吃得只剩下骨架，然后对这些人挥手。他们立刻像是脱了缰一样，向伊斯力已经撤开了箭墙的地方涌去。

所有人几乎是在瞬间，全部消失无踪了。

伊斯力在空荡荡的广场上立了一会，然后对里加鲁特招招手。

两人走出了小村，再次把箭墙堵上，留下百余人面对死寂的村庄。

伊斯力并不怕他们逃跑，或者说，他乐于看到他们逃跑。

能逃跑，证明着他们还是有着希望的。伊斯力希望看到他们的希望被摧毁，那会让他感到快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疯了。

从小村到皮埃塔，只需要一天时间。

以伊斯力和里加鲁特的脚程，自然更快。

所以他们很轻松地在数个小时之后，就站到了皮埃塔的大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