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看表,离那女人回家还有二十几分钟,反正闲着也是没事,我就从车上拿了把铁锹从花坛里铲起泥土,往洞里填去。
这洞也真的够深的,十几分钟后,我已经干得满头大汗了,可这洞就像是没底一般,怎么也填不满。而花坛,早就被我挖得坑坑洼洼、一片狼籍了。
这真是一件累人的差事,我开始后悔起自己的自讨苦吃,唉声叹气起来。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边上悠闲的抽着烟的丐叟捅了捅我,道:“你看,那边来了个女人。会不会就是楼上那女的?”
我和米歇尔顺着丐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的女人,披着一头长发,从弄堂那边的阴影里,扶着墙壁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她的脚步虚浮,每走一步,就要踉跄一下,似乎全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只靠意志强自支撑挪动着脚而已。
她走路的样子奇特,加上一头长发垂在前面,遮住了面孔,远远的看过去就像鬼魅一样,胆子小的一定会被她吓得半死。
慢慢的,她走近了我们身边。
这时刚好一阵微风吹过,扬起了她的头发,那被遮住的半个脸立刻就显露在我们面前了。
她神色憔悴,双目无神,眼眶深深的陷了下去,脸颊削瘦,颧骨高凸,若不是眼珠子还能迟钝的转动几下,这个女人简直就与骷髅无异了。
等这女人走了过去,丐叟压低了声音,对我们说道:“快,跟上!”
我问道:“师傅,你有把握就是她吗?”
丐叟点了点头,道:“应该不会错了。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她虽然神色极端憔悴,但是眼睛尚还有神,我估计这是长久的呕吐引起的。况且她印堂上有股黑气,这是被鬼缠身才会有的标记。反正救谁不是救?要是她真不是那人,我们先救了她,再回去那人家里也不迟。”
说完,丐叟弓起了身子,抢先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果然不出丐叟所料,女人一路上楼,最后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她从皮包里掏出钥匙伸向门锁,而这,正是被指认半夜呕吐不停的那户人家。
拧锁,推门,这两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费了女人不少的气力。她靠在门框上,大口的喘息了几口,才缓过神来,跨进屋内,慢慢的关上了门。
就在门快被关严实了的时候,丐叟飞快的跃了过去,伸手把门抵住了。
大概是女人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被吓了一跳,腿一软,就摔倒在地。
丐叟忙推门进屋,扶起了她。
看着一下子进来三个陌生的男人,女人害怕了,结巴道:“你、你们,你们想干、干什么?”
丐叟柔声说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来帮你的。”
女人显然并不信丐叟所说的话,一步步地往后退,退到电话机的旁边,抓起了话筒,厉叫道:“你们给我出去!要不然,我、我报警了!”
她那歇斯底里的大叫声在死寂的深夜里尤其的响亮。为了不引起周围居民的误会,米歇尔忙把门给关上,然后把指头竖在嘴前,轻轻的“嘘”了一声,道:“别叫!别叫!我们真的没有恶意。”
米歇尔关门的动作更让女人觉得害怕,甩着头,跺着脚,“啊”的一声,就尖叫起来。
我们都被她突然爆发的刺耳尖叫吓了一跳。丐叟忙用手把她的嘴巴给捂上了,然后伸指在她身上某个地方戳了一下,才放下了手。
女人立刻安静了,就像木雕石塑般乖乖地站在那里,既不动,也不喊,只是用惊恐的双眼瞪着我们。
我好奇地指着女人,问道:“师傅,她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啊?”
丐叟拍了拍双手,得意地说:“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点穴,怎么样?厉害么?”
我羡慕地连连称赞,捧住了丐叟的手,说道:“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点穴啊!百闻不如一见,我仰慕已久啦!这招可真厉害了,师傅,什么时候你教了我吧!我挺喜欢这招的!”
丐叟瞥了我一眼,道:“这招是对付人的,鬼怪身上又没穴位,你学来又有何用?”
我不假思索道:“以后要是有人敢来欺负我或者是我看人不爽了啊,就用这招点住了他!然后再好好的修理修理人家。”
米歇尔听了这话,在边上幽幽地叹了口气,道:“以你目前的能力,一般人要想欺负到你,那还真的是不太容易的事。我看,是你想欺负别人吧?”
我笑嘻嘻的说:“你还真别说,我就是学来欺负你……”
“好了,”丐叟在一旁打断了我,道:“闲话就少扯了。以后我自然会教你,现在你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如何运气、躲闪给练得烂熟了。”
我郁闷道:“师傅,那只不过是练如何逃避的,以后打不过那些鬼怪就逃,说起来都丢人了,哪有练那种能直接攻击的来劲啊!”
丐叟打了一下我的头,佯怒道:“那还是武侠小说里的轻功呢!你怎么就不仰慕了?在兵法里,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的说法,可见,逃也不一定是件不能见人的事。还有句话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可见生命是最可宝贵的东西。只有学会了如何去逃,才能在斗不过人家时靠这一招保住性命。保住了命,才有资本去干其他的事!”
我只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招来这一番教育,心中不免有些不得劲。
米歇尔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前辈说得挺有道理,何况他那么安排,也都是为了你好啊。”
我默不作声,其实我心里何尝不知道那些道理,只是一时觉得好玩,所以便多了几句嘴罢了。
丐叟的神色缓和了下来,道:“好了,你也别生气了。师傅这也是为了你好,循序渐进,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丐叟这么一说,我马上就释然了。丐叟是几十年的高人了,难道经验还不比我这毛头小子多吗?
丐叟转过了头,对那女人说道:“姑娘,听好了,我们真的是好人。听说这里最近出了点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事情,所以就过来看看,希望能帮你解决难处。你别叫,好吗?我这就帮你解开穴道。明白我的话,就眨眨眼睛?”
女人迟疑地看着我们,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眨了眨眼睛。
丐叟松了口气,一伸手,解了她的穴道,然后把她搀到了凳子上,坐下来。
女人深呼吸了几下,试探地问:“你们,你们真的能帮我?”
我和米歇尔齐刷刷地点着头。
丐叟笑笑,指着我和米歇尔道:“这一位,是我的徒弟。这个后生,是我徒弟的好朋友。我们是学法术的……”
女人眼睛一亮,喜道:“你们是法师?那太好了!救救我吧!”
丐叟一耸眉头,道:“也算是法师吧。姑娘,你究竟出了何事,能详细的和我们说一下吗?”
女人叹了口气,忧道:“近来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邪,每天晚上回家,在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都要吐。我原来一百多斤的体重,吐了这几天,就瘦成不到八十斤了。”
女人用枯瘦见骨的手抚摩着自己的脸,颤抖着声音说:“好痛苦也好恐怖啊!每天晚上都要受这样的折磨,我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可在乡下我还有一个老母亲,我要是真的死了,谁来赚钱养她呢?唉!我想自己早晚是逃不过一死了,现在只能拖延时日苟延残喘。有的时候,我甚至怪起我那老母亲,要是当初她没把我生出来,那该多好!”
女人说得激动起来,用手擦去额头上冒出的细汗,接着说道:“光吐也就罢了,我还能去医院查查是生了什么病。可是吐的又不是吃下去的东西,那东西……说起来你们真的不会相信,可是又有谁会相信呢?连医生都不相信,去拍x光检查,可他们说我什么问题都没有,还说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吐那些东西呢?于是他们都怀疑我精神有问题,个个都捂着嘴偷偷笑我!好心点的医生也是大不了给我开了几片止吐药而已,可那些药哪有什么用呢?哎!活着,真的是生不如死呀!”
丐叟用眼神鼓励着她,道:“说吧,告诉我们,你吐了什么东西出来,他们不信,我们信你!”
女人用感激的眼光看着丐叟,张嘴就要说话。
可这时,她突然一阵抽搐,把手按住了肚子,面色痛苦,连忙跑到厕所里,趴在抽水马桶上“哇啦啦”的大吐特吐起来。
我和丐叟在一旁看得真切,那情形可真的是诡异恐怖。
只见她吐的不是什么胃里的食物,而是一些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东西。
那些东西从一个人的嘴巴里吐出来,真的是匪夷所思。
我们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人的胃怎么能装得下那么多的东西,也不明白那些东西究竟是怎么被那女人给吞吃下去的。
女人在拼命地吐着,一刻也不消停,抽水马桶立刻就填满了她的呕吐物。乌黑色的丝状呕吐物带着白色的胃液和黄绿色的胆汁不断地从马桶里溢了出来,流到了地上。
那些东西湿漉漉的粘在一起,一缕一缕的让人看着很是恶心。
我们都看得皱起了眉头。这是我们从没遇见过的怪异情形。
女人吐得都快要虚脱了,半个小时后才好不容易止住了吐,靠坐在墙壁边无力地干呕着。
我的眉头越锁越紧。我很清楚的看到,在她呕吐时,额头上的黑气突然强盛起来,等到她吐完,才慢慢的淡了下去。这恐怕是一个不好的征兆,我想。
“来,小米,帮我拿块热毛巾。小周,你也别傻站着,快去倒杯热茶来!”
我正想得出神,被丐叟的话给惊醒了,忙答应着,去厨房倒了一杯温开水,端给丐叟。
丐叟正用米歇尔拿来的热毛巾给那女人擦着脸上的污物,擦干净后,接过开水,喂着她喝了几口,道:“没事了,你先去床上休息吧,这儿的事就交给我们了。”
女人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她努力着,想站起来,可是这一吐耗尽了她身上所有的力气,她的努力收不到任何的效果,只得绝望的坐了下去。
丐叟不忍地叹着气,弯下腰,把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卧室的床上,然后退了出来,轻轻的和米歇尔说道:“小米,你的符术学得如何了?”
米歇尔谦虚道:“略有小成吧。”
“此人受阴气毒害甚深了,再下去,怕是撑不过两天,便要……这样吧,你尽你的所学,去将她身上的阴气拔除了。我和小周,先在这边看看。”丐叟吩咐道。
“是!”米歇尔对丐叟点点头,便过去了。
丐叟左右一看,从厨房里拿了一双筷子,去将那呕吐物夹了一团,开了水龙头,放在水中冲洗。
随着上面黏液被漂洗干净,那东西渐渐的露出了它丝滑的本质来。不是别的,那是长发,地地道道人的长发。
世上最离奇的事也莫过于此了,连着几天,她不是吐别的什么东西,竟然吐的是长头发,而且量竟是如此的大,真是不可想象。
难不成,她天天都吃头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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