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失声道:“啊!哥哥受伤了!!”
江鼎钧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头也越来越沉重,意识逐渐涣散。
真不愧是烟姨的毒针,毒劲竟上来得这么快。
他现在恐怕要去陪九泉之下的父亲了吧,呵呵,说不定还可以见到娘。
呵呵,江鼎钧笑了笑。在神识渐渐模糊的瞬间,他仿佛看见叔父江无泪平静的眼底,也浮上一抹深切的忧焚和牵挂。江鼎钧告诉自己,这只不过是幻觉,因为叔父永远都只会关心他的弟弟小纶。
大殿里顿时陷入混乱,烟微急忙点住江鼎钧周身要穴,并手忙脚乱地拿出解药。粉色的药水灌下,白色的药膏外敷,江小纶在一旁急得直掉眼泪。
南宫昊越过众人,走到烟微跟前。他摊开手,手中是一个细巧光润的白玉药瓶。
“这是罗生门密制的辟毒丹,可解百毒。”南宫昊看着烟微怒视而戒备的眼神,淡淡道:“信不信由你!”
“辟毒丹很有效,快给鼎钧服下!”齐谐急道。
烟微冷眼望着南宫昊,冷冷道:“你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的心思,我清楚得很。”
南宫昊默默站起身,牵着舞雩向殿外走去。
齐谐替南宫昊不平,愤懑地对烟微道:“烟前辈,虽然有人目击穿天罗衣的人出现在寺中,但那人并不一定就是阿。正魔二道虽有过节,但阿却和明空大师无仇无怨……”
“哈哈,无仇无怨?这真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烟微秀目圆睁,打断齐谐的话。
南宫昊怔了一下,立住身形。
烟微冷笑着望着南宫昊的背影:“二十年前灭南宫世家时,我们就应该斩草除根,不让你这个鬼血族的祸害逃去罗生门。”
南宫昊猛然回头,眼中燃烧着可怕的怒火。
烟微的神情有一丝狂乱,她挑衅地盯着南宫昊:“参加当年剿灭的豪杰,今天全都站在这里。你南宫昊若有本事,就一个一个地都把我们杀干净,为你那些肮脏的族人报仇啊!”
人群掀起一阵哗然。
参加当年那场正邪对决的人,大都还心有余悸。
二十年前,鬼血族南宫世家势力庞大,横行无忌。他们生性嗜血喜杀,其行径残忍暴戾,令人发指。不仅江湖各大势力被搅得血雨腥风,甚至连无辜平民也深受祸殃。
面对南宫世家的暴行,众正道人士纷纷联合起来,兴师讨魔。就连多年不问红尘之事的明空禅师,也再度涉足百鬼夜行,妖红遍野的中原,帮助武林正道匡锄邪恶。
那场正魔大战只能用惨烈二字来形容,混乱持续了大半年,最后正道以巨大的伤亡为代价,剿灭鬼血族南宫世家。
而南宫世家的幼主南宫昊,却在家仆的拼死护卫下,躲开正道诸人的重重追杀,逃到罗生门。之后,南宫昊凭着天赋异禀和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终于以罗生门为根基,打下自己在魔道中的铁桶江山。
南宫昊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眼神阴鸷得仿佛在滴血:“我若想复仇,你们恐怕早已堕下地狱不止三次。所谓的兴师讨魔,匡扶正义,说到底还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残忍屠戮。”
说完,南宫昊头也不回地带着舞雩走出殿门。白玉药瓶从他的袖中滑落,凌空碎为齑粉,粉屑纷纷飞坠落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明然合十长叹道。
江无泪问道:“大师,你对此如何看?”
明然摇头不语。一个女声女气的声音却突然插话:“依我看,南宫昊不是凶手啦!”
众人循声望去,却是一个留着两撇朝天胡的矮胖侏儒。他浑身穿金戴银,揽珠挂玉,活生生就像是年画里走出来的胖财神。
“哟!财神爷这句话,未免太过武断了吧?以明空大师和姓江的的武学造诣,世间除了南宫昊,试问还有几人能敌?难道人不是南宫昊杀的,而是你这位觊觎盟主之位的赵财神杀的?”一位妖娆的中年女子扭动着曼妙的水蛇腰,冲着满脸涨红的赵财神笑道。
“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放眼天下,想坐上盟主宝座的人何止千万,难道都是凶手不成?”赵财神立马反唇相讥,语调阴阳怪气:“哼!倒是‘倾国倾城’李夫人和江盟主当年那段始乱终弃的江湖佳话,才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呢!李夫人恐怕比赵某更有嫌疑吧?”。
“赵买臣,你混蛋!”李夫人被人戳到痛处,脸色骤变。杀红绸从李夫人袖底破出,直袭赵财神的胖头,她的出手快猛如电,狠辣如蛇。
赵财神并不闪躲,反而抽出腰间那条珠光璀璨的百宝鞭格挡。别看赵财神身形臃肿,身手却着实不凡,“抽”“卷”“锁”“格”四字诀使得风生水起,气势迫人。刹那间宝带红绸卷作一处,飒飒生寒。
这场突起的风波,让蓝镜别过头去。她扶着明空的灵柩,心下凄然。
所有的恩怨是非,都源自江无禅,这个慈悲的老和尚,又有什么罪过非得被无故惨杀呢?
蓝镜原本也有些怀疑南宫昊,可是在烟微道出二十年前那场因果之后,她反倒不认为凶手是他。
因为,南宫昊的理由实在太充分。
以南宫昊在魔道的势力,他若真想复仇的话,大可以效法二十年前的正道,也来一次兴师动众的正邪大战。他不可能偷偷摸摸地来一个一个地暗杀当年的参与者,因为几乎所有的正道英雄都参加了那次围剿。
但是,蓝镜也不能排除这一切只是南宫昊在故布疑阵。或许这是向来诡计多端的魔道,正在进行的一场不可告人的秘密阴谋。
蓝镜心绪紊乱,她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想寻到白衣袈裟的儿时玩伴的身影。然而她没看见如心,却对上齐谐清澈而诚挚的眼睛。
齐谐对着蓝镜粲然一笑,蓝镜突然就觉得有阳光穿透了心中的阴雾。
赵财神和李夫人正打得不可开交,一个小和尚跌跌撞撞地从偏殿闯进来,直直奔向明然。
小和尚惊恐万端,浑身抖如筛糠:“师祖,不好了!南宫施主在梅林里杀了,杀了清清道长……”
明然大惊,急忙掠身出去。
仿佛一滴水溅进沸油中,人群一下子炸开,人们纷纷涌出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