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发现师傅被害的人是我。”如法站出来说道。
他是一名身形高大，面容沉峻的中年僧人。
十天前的夜里，如法和如嗔在天井里做晚课。突然，一个身穿华服人影在明空的静斋上一掠而过。如法并没在意，因为那几日寺里的江湖客人颇多，如法只当是哪个喜欢夜行的客人在练轻功。
后来，如法想想觉得不太对劲。因为客人中，并没有谁穿这种华丽得过份袍子。
于是，如法就拉如嗔去看看静斋是否有异常状况。
如嗔责怪如法大惊小怪，不肯同他一起去。如法只好自己去。
静斋里很静，庭院中草木无声。
明空的房间里，燃着一盏孤灯。
明空静坐的影子，十分清晰地投射在窗上。
如法轻轻敲门问安，明空没答应。如法又一连问了三次，房间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如法心中有些惊慌，他壮着胆子推开房门。明空的房门从来不锁，为的是方便寺中弟子来向他请教不明白的佛理奥义。
进入房间后，如法看见明空正面壁端坐着。他叫了两次，明空仍坐着没动。
周围安静得十分诡异，如法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听不见。
如法鼓起勇气，走近去推明空。
接下来的场面，恐怖得令如法至今回想起来，还忍不住浑身瑟瑟发抖。
如法轻轻一碰，明空的头就从身体上掉下来。如法吓得要死，惊骇得几乎当场就昏厥过去。
如法失声狂叫，引来寺中诸僧和众武林人士。
“没错，是我最先发现爹的尸体。”江无禅的幼子小纶，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他身形单薄，略显病态，与他威武英壮的兄长江鼎钧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三天前的夜里，江小纶和烟微在院子里散步。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从江无禅的房间传来。
江无禅数日来旧疾复发，正躺在床上养病。江小纶和烟微怕他出什么意外，就急忙赶过去。
就在他们快来到江无禅房间时，一个身穿天罗衣的人逃窜上屋顶。
烟微急忙纵身去追，江小纶则去照应江无禅。
江小纶一进江无禅的房间，就看见江无禅身首异处地倒在床上，鲜红的血几乎溅满四面墙壁，令人欲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事隔几日，回忆起那血腥的场面，江小纶柔细的声音里，仍然带着掩饰不住的战栗和恐惧。
“我什么也没追到，那人轻功了得，几个转身就没了踪影。”烟微恨然道。
一番查问下来，齐谐抱着头，苦恼地埋怨道：“根本就没头绪嘛，说到底凶手都指向穿天罗衣的人。看来，阿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齐谐自告奋勇，帮蓝镜追查凶手。他原先是想为好友洗刷冤屈，可查来查去，几乎所有的人证物证，都直接指向南宫昊。
“头绪也不是没有，现在至少有两个疑点已摆在我们面前。”蓝镜手扶栏杆，望着外面的盛放如雪的梅花道。
齐谐疑惑地瞪大眼睛。
“如果南宫昊真是凶手，他如何能潜来岛上行凶？岛上豪杰云集，十来个时辰的乘船往返，若想要不被人察觉，只怕根本不可能。南宫昊想要行凶的话，恐怕只有飞来岛上了。”
“阿又不是神仙，哪能飞呢？”齐谐瞪着眼睛道。
蓝镜调皮地一眨眼，笑道：“所以我不是说如果吗？还有第二点……”
蓝镜的语气开始严肃起来：“我察看完三人的尸体后，发现他们的伤口完全一致，甚至连力度的深浅都丝毫不差。因此我断定，杀他们三人的凶手是同一个人无疑。不过我不明白的是，同样是首身相离，为什么江无禅和清清道长就死得惨不忍睹，而如法师兄却在推了空爷爷一下之后，才发现他已死去？静斋中没有大量的血迹，很显然空爷爷的尸体是在被杀之后才移去那里。凶手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南宫昊抓了抓头，道：“既然明空大师不是死在房中，那我们去查查他那天去了哪些地方，说不定会找到些线索。”
说完，齐谐起身欲走。
“等等，还有一个关键……天罗衣。如果南宫昊真的无辜，而且目击者也没有说谎，那世界上必然有另外一件天罗衣。”蓝镜手敲木栏，沉吟道。
“什么如果？护法本来就是无辜的！”舞雩抱着一只小海龟走进房间里，她噘起小嘴道：“天罗衣是我罗生门的至尊圣物，世界上根本不可能会有两件。我记得爹爹曾经说过，即使是世间手艺最高超的能工巧匠，也绝不可能仿制得出天罗衣。因为只有精通天罗奥义的人，才能解开衣上的图纹脉络，描摹出图纹上的天罗如来咒。普通人妄解天罗奥义，只会迷失自己的心志，最终疯狂而死。”
“那世间有谁懂得天罗奥义呢？”齐谐好奇地问道。
“懂得天罗奥义的人倒是不少，我爹，护法，我，还有四位长老或多或少都懂得点。”舞雩自豪地道：“但是，世界上真正精通天罗奥义的人却只有一个，那就是罗生门的教祖摩耶。天罗衣正是摩耶的杰作，不过他已经死去几百年了。”
“你这不是等于什么都没说吗？绕来绕去，结果又绕回起点。得了，我还是去查查那天明空大师的行迹，说不定还能找到些线索。”齐谐起身道。
蓝镜和舞雩在屋里逗弄着海龟玩，直到日已偏西，齐谐才耷拉着头回来。
看着兴冲冲而去，又垂头丧气而归的齐谐，蓝镜柔声安慰：“空爷爷随性惯了，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也是常情。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他每天傍晚都必定会去的地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蓝镜和齐谐走在海边，金色的夕阳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说不出的壮美。
潮起潮落间，许多美丽的贝壳和火红的海星，被海浪冲上浅黄色的沙滩。
舞雩光着脚，蹦蹦跳跳地在海滩上拾海星。
蓝镜和齐谐在夕阳海风中缓步而行，几天前送他们来岛上的老艄公，正划着船在浅海处撒网捕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