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都下起了断断续续的雨,大地一片泞泥,再也没有纯净。
解霓裳与那银发女孩分手后,便一路朝北走,她要走到花落空幻地去,她相信水千尚会在那等她,因为他们约好了,那是他们第一个目的地。
红莲血印日复一日的折磨着她,她能用双腿走路的时间越来越少,大部分时间是用双手支撑着在地上爬,雨一直没怎么停过,有越来越大的倾向,她全身沾满了泥巴,远远望去,像一个泥娃娃。
解霓裳便这样赶了几天路,可雨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河流的河水冲破了何堤,淹没着大地上的一切,一条条水柱夹杂着泥土冲到解霓裳身上,冲进她的嘴巴里,把她的半个身子掩盖住。
解霓裳已然没了半点力气,于是她只有任由着河水将她冲击到河流里,雨越来越大,她已经完全看不到地面,周围村庄的人已经全部逃灾去了,没有半个人影。
河水将她深深掩埋的那一刻,她以为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这样也好,她想,死了,就不用再饿肚子了,不用再在地上爬了。
慢慢的,当她眼里除了泞黄的河水再无其它的时候,一只手臂突然紧紧的拽住了她。
解霓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已似乎躺在船舱里,这艘船似乎很大,在泛滥河水上,犹是无比平稳的行驶着。
她爬下了床,从船舱里走往甲板走去,慢慢的,她听到有一阵有如天籁的歌声伴着琴音传来,歌声清雅而感伤,琴音中也充盈着令人黯然落泪的节奏。那如哭如泣的低唱,似乎唱进了她身上的毛孔里去,唱进了她的血液里去,唱进了她的心脏里去,夹杂着无尽的悲意在不停的翻滚,沸腾。
这琴音很熟,她聆听了一会,便记了起来,这是杂耍班那曾经想把她从暗室里救出去的少女弹的琴。
她走到甲板上,看到杂耍班的那抛火圈的女孩在唱歌,手上露出无数道被火烫过的伤痕,那少女静静的坐在女孩旁边弹琴,于是解霓裳忍不住走到她们身边,双手挥舞之际,她跳起了那支红莲之舞。
星月顿时横空,歌声,琴声,舞姿,合奏成一道无比凄凉的乐曲,羼杂着无垠的寒意,甲板上突然涌现出了不少围观者,这些围观者都突然莫名其妙的悲伤起来,他们想起了困苦,想起了死亡,想起了离别。这乐曲似乎奏出了每一个人心里最痛苦的回忆与不堪,奏出了每一个人的聚散离别。
无数蝙蝠纷纷飞了过来,却也似乎被这乐曲所感染,悲伤得纷纷下坠进了河流里面去。
良久,抛火圈的女孩止住了歌声,于是解霓裳也停下了舞步,走道她身边好奇的问,“这歌,叫什么名字?”
“水月镜花。”女孩哺哺地吐出四个字。
原来,一切,都是水月镜花。
这并非佛教的揭言。
抛火圈的女孩,叫楚伊人。
楚伊人很小便被无良的父母卖给了杂耍班班主,从她会走路的那一天起,她就被班主的随从们逼着练习抛火圈,小孩子的手很嫩,被火一烫,遗留下的水泡还会渗出血来,很疼,但她从来不哭。
一个人哭,是无济于事的,因为眼泪也找不到一个傍落的地方。没有宣泄的对象,又何必去浪费哭泣的力气?于是她从小就不会哭,在手上的水泡隐隐作疼的时候,她会展开清喉唱歌,她唱歌的时候,眼泪似乎会夹杂在声音里渗透出来,带着无以复加的沉痛。
她在杂耍班唯一的朋友,是白翠雪,在无数个阴森的夜晚,她和白翠雪会相聚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浅弹低唱,琴音悲,歌声也悲,于是,悲上加悲。
在解霓裳施展着血莲之力屠杀班主和他手下的时候,楚伊人从班主手下的尸体上偷出了钥匙,救出了白翠雪,她们在逃亡的路上合奏时,一个路过的乐船老板娘周喜音听了流着泪邀请她们,“来我们的乐船表演吧,你们的合奏能催下所有世人的眼泪。”
于是她们跟着周喜音上了船,机缘巧合,在甲板上观景的白翠雪看到了被冲到河里的解霓裳,救下了她。
“你是怎么从班主跑出来的?”白翠雪看着浑身衣衫已经褴褛得不成样的解霓裳问。
解霓裳看着白翠雪疑惑的眼睛,发现她和楚伊人原来并不知道自已杀害了班主和他手下的事,于是她没有说话。
“听说班主的妓院里闯进了一个怪物,吸光了他的血。。。。”白翠雪面目狞狰的笑,带着无比的快意和满足,“一定是月神知道了他的恶行,派人把他带去了地狱。”
不是月神,是恶魔,解霓裳想,可她不能告诉白翠雪事实,她想当个正常人,她不想当一个别人眼中的怪物。
“你也和我们一起留下来吧,看你也没地方去,你的舞很奇异,我们便一起在这乐船上表演,我已经和老板娘说了,她同意了。”白翠雪握住了解霓裳的手。
解霓裳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要是月神还有记得世界上有我存在的话,那,就让我和小瘸子在这乐船经过的路上再碰面吧。。。。她想。她已经不想再一个人爬下去了,她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