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使是陈铭轩,他亦温暖不了夜然。
过去的事真的是过去了,环境不一样,心境不一样,选择也不一样了,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感觉。
窗外传来一阵闷雷,夜然赤脚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帘子。雨水打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微响,节奏又细又密。夜然看着昏黄灯光下一圈一圈打滑着留下的水痕,沿着光滑的玻璃面,有秩序地一道一道滑下去。细细密密的水珠,渐渐汇成水流,越来越粗……
每次在梦里惊醒,夜然就再也无法安然入睡,空旷的房间内,除了滴答走动的钟声,就是夜然有节奏的心跳声,于是,她就这样看着苍茫的夜色,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又一道刷白的闪电划过夜空,夜然看着路灯下那白色的车,心头一阵颤抖,再也来不及思考,打开门便冲了下去。
雨水打在瓷砖上,夜然穿着拖鞋,脚底打滑,就这样仰后倒了下去,嘭的一声摔倒在地面上,狼狈不堪,双眼不争气地开始被泪水模糊,怔怔地看着拐角处的车,车厢内漆黑一片……但是,他肯定在车里手指夹着烟,吐着寂寞的圈,默默地看着夜然的窗户,直到天亮……
分手了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地深爱,这是爱情里最让人痛苦的经历。明明深爱,却又不能去靠近,只能强迫自己远远推开,这又是爱情里最让人悲哀的事。
夜然挣扎着爬起身子,一步一步朝着车走去,越靠近,心跳得越不平静。她隔着雨雾,模糊地看见一片车窗慢慢地摇了下来。
江浩飞快地打开车门,一把将夜然拽进了车内,紧紧地握着夜然的肩膀,焦急地问:“夜然,你没事吧?”
夜然满脸已经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摇了摇头,凝望着江浩轮廓分明俊逸的脸,下巴处长了点点胡楂,一车来不及散去的烟味,熏得她更想流泪了。
原来,夜然是那么想他。脑袋热了,除了江浩的俊颜,什么都装不进去了。
江浩仔细看了下夜然,见真没什么事,才舒了口气,心疼地说:“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跑出来了?”
“江浩,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夜然抓着面纸,将脸上的泪水、雨水一并拭去,当然,她没有忽略到江浩沙哑的声音。
“我只是突然很想你,就过来了……”漆黑的车厢将江浩阴郁的脸色遮掩住了。自从在电视上无意看到夜然上节目的宣传片,他第一时间就过来了,只是,没有勇气去找夜然。
“江浩……”夜然声音哽咽。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征婚的宣传片了。”
“是啊,今天我去相亲了。”夜然稳了稳心神,故作镇定地说,“还遇到了陈铭轩。”
江浩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夜然,嘴角牵扯出苦涩的笑。
“江浩,你说我是不是很可笑?十年前被他抛弃了,十年后,竟然还会在相亲节目里遇见。”夜然自嘲地笑了,“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还跟我表白,搞得像三流的肥皂剧一样。”
江浩沉默许久,轻声地说:“夜然,你难过就哭出来吧。”
夜然的心一颤,江浩是那么了解她,即使关系如美阳、米娜那般铁的好姐妹也不知道,夜然真的很想大哭一场,为这么多年空耗的青春,美丽年华蹉跎的不甘而呐喊。
江浩体贴地将车内的空调调到最大,柔和、温暖地对着夜然吹,然后伸手把夜然的头顶靠在了他的肩头,犹如安慰孩子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想哭就大声地哭,我在你身边。”
夜然靠着江浩,紧闭着眼睛,豆大的泪珠便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先是呜咽,后是断断续续地哽咽,最后从抽泣到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夜然心里憋得慌,委屈得无法言语,陈铭轩也好,江浩也好,却最终都要成为曾熟悉的陌生人。为什么感情是那么不靠谱的事?明明那么喜欢,明明那么深爱,为什么却还要分开,不能在一起?想到陈铭轩,这段过去式的深爱,想到江浩,这一段还不算真正开始却要自己亲手扼杀的情感,她的心里有种无法释怀的遗憾,注定要这样背负下去。
夜然一直哭,一直哭,把所有的不快和委屈,一次性哭个痛快,最后,哭累了,夜然枕着江浩的肩膀,昏昏欲睡,不管明天会如何,至少,今天,你在我身边。
睁开酸涩的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还在江浩的车里,雨已经停了,黎明破晓,东方已经微微泛白。
“天亮了。”夜然透过指缝间,看向那带着橙红色的晕染的天边。
“你醒了?”江浩转过脸,温和地问。
“现在几点?”
“五点多了。”江浩脸上有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夜然坐正身子,将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递还给江浩,内心瞬间涌起一股内疚,“你怎么不叫醒我?”
江浩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江浩,谢谢你。”夜然轻轻地说。
“夜然,我们……”
“能陪我看日出吗?”夜然打断江浩的话,带着恳切地说。
江浩点了点头,将车顶的天窗掀开,椅子调整到最舒服的倚靠角度。
东方泛白的云层,被一层一层橙红色给晕染着,渐渐地,那橙色的圆,被越来越明亮的金色包裹住,渐渐露出了太阳的雏形,接着,那微弱的橙红就被金黄色取代,泛着耀眼的光泽……日出东方,照亮这城市的这一刻,夜然的心,却瞬间灰暗了下去。
夜然对江浩挤了一个微笑,手便搭上拉环,昨晚她纵容自己贪恋着江浩的温暖,但是天亮以后,彼此还是要回到各自的生活轨迹中,由江浩陪着她看过日出,数过星辰,以后的日子里,即使不会再有这样的悸动,也没有遗憾了。
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一旦拥有,便别无所求。
夜然准备找个踏实的男人,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或许,那个未曾见面的医生是个不错的人选,毕竟老爸、老妈挺喜欢他的。
江浩按住夜然的手,缓缓收紧。
夜然情急地抽回手,慌乱地将脸转向车窗,“江浩,我们真的要说再见了。”
不是在极度愤怒之下,口不择言的滚,也不是任性、口是心非地说再见,再也不见,而是,真真切切地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