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一个多月就过去了。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杨世俊接到通知,要求所有考生次日十点钟在教育组领取《准考证》。第二天,杨世俊来到教育组时,已经来了很多考生,这时公社党委秘书杨宝林走到大家跟前问道:“你们知道不知道最难忘的一天是哪一天?”
大家没有做声,杨宝林又说:“我告诉你们,今年考试的作文题目就是《最难忘的一天》。”说完后他便走了。
杨宝林走后,大家都议论着。有的说:“这个人太可笑了,还说他能知道作文题。”
有的说:“如果他能知道作文题,全国人没有不知道的。”
还有的说:“净瞎说,他是有意把人向斜路上引哩。”
的确,杨世俊对杨宝林的话也没在意,根本不相信杨宝林能猜出高考作文的题目来。但是,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名叫申海明的考生,他是一九七五年的高中毕业生,回家后担任大队的“文书”工作。这人由于遇事小心谨慎,从不马虎,所以就把这件事当成真的。于是他拿到《准考证》以后,就立即到冯原中学去寻找教高二语文的王永奇老师。
在王老师的精心指导下,申海明以《最难忘的一天》为题写了一篇范文。当时申海明想,今年没有复习时间,既然有人猜出作文题,我就按真的办。如果他猜对了,我今年就考上走了;如果真的猜不对,我就今年补习一年,明年再考。
在考试的前一天,考生们都纷纷走向考区。冯原公社的考生被分到王庄考区,杨世俊来到考生宿舍时,有一位家在西社公社的老同学走到跟前,他热情地说:“世俊今年肯定能考上大学。”
杨世俊的心里没有个底,只是说:“现在课本都放了三年了,知识都忘光了,肯定考不上。”
可他的老同学却说:“光凭你的老基本就能考上大学,如果你考不上大学,我们中间就没有人能考上大学。”
杨世俊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那老同学摇着手说:“老同学再不要谦虚了,大概你考上怕老同学从你借钱来,告诉你,你就是考上了,老同学也不寻你借钱来。”他说完就走了。
考试的第一天,随着一阵急促的预备铃声,考生们都陆续进入考场。第一试为“数学”考试时间,杨世俊拿到试卷一看,一共有十道题,开始几道题目都比较简单,杨世俊答完了八道题,最后两道题难度较大,杨世俊的解答不完整。总之,在当时的情况下,杨世俊的数学试卷答的还算可以。
第二试为“政治”考试时间,在农村劳动了三年的杨世俊虽然也参与了一些较大的政治活动,但对细节问题他还是答不到点子上。因此,他答的政治卷子总的感觉是没有原则性的错误,但从答题的准确性上来讲还差得较远。政治这门课可以说是考砸了。
第三试考的是“语文”,是第二天上午开考的。当杨世俊拿到语文试卷时,他惊呆了。语文试卷只有三个大题,第一题是划分句子成份;第二题是古文翻译《愚公移山》;第三题是作文题,《给全国科学会的一封信》和《难忘的一天》两题任选一题。使他感到惊奇的是第二个作文题竟然和杨宝林猜的一样。杨世俊在复习时把重点都放在基础知识方面,他的想法是只要基础知识答好了,写作文时可以临场发挥。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次考试基础知识部分只占了二十分,而写作文在临场发挥时,他脑子里还想得不少,就是笔底下不来套。由于他在农村三年没有写作文,现在写作文时有好多字只是见了会认,可要写出来还存在很大的困难,致使他到考试结束时作文还没有写完,这次语文考试又失败了。
两科考试的失利给杨世俊在心理上造成巨大的压力,因此,他在第四试的“理化”考试中,可以说是昏昏沉沉的答了一堂。化学试卷中有“在试验室制取氧气”一题,本来是一个很简单的题目,但由于出题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在试题中将氧气的“气”字写成了“氣”字。这个异体字对于当时的杨世俊来说,他怎么也不认识。可想而知,杨世俊的理化成绩也不会怎么样。
考试结束后,杨世俊回到村口,迎面走来了生产队会计郭李定,他离老远就喊:“哎呀!大学生回来了,你今年考得怎么样啊?”
杨世俊自知这次没有考好,感到十分羞愧,他扫兴地说:“这次考试我没有答好,肯定考不上。”
郭李定不相信他的话,说道:“你还谦虚呢,你要是考不上,我看就没有人能考上。”
“你还不相信,我这次真的没有考好。”杨世俊一边向回走一边解释说。
郭李定还是不相信,转过身来对杨世俊喊道:“杨世俊,你再不要谦虚了,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你知道吗?”
杨世俊没有吭声,低着头直向家里走去,刚一进大门,小妹妹杨俊芳从家里跑了出来,她一边跑一边喊着:“哥哥回来了,哥哥回来了。”
她一直跑到杨世俊跟前,拉着杨世俊的胳膊问道:“哥哥,你考上没有?”
杨世俊觉得有些厌烦,将胳膊一甩说:“去去去,成绩还没出来,我哪里知道?”
杨俊芳本来很高兴,但被杨世俊这样一弄,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跟在杨世俊后面走回家里。
回家后,杨世俊翻开字典一查,在“气”字后面的括号内才发现了这个氧氣的“氣”字。当时他想:为什么自己今年所复习的内容,在考试题里一个也没有?为什么自己当时连氧氣的“氣”字都不认识?更使他不理解的是,为什么杨宝林的作文题目猜得那么准?这一连串的问题引起了杨世俊的深思。
这年冬季,在农村掀起了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的新高潮,社员们扛着红旗,拿着镢头和铁锨,拉着架子车来到田间平整土地,社社队队都干得热火朝天。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杨家洼大队的工地传来一股风,都说杨世俊考上大学了。一天中午,杨世俊正在工地上用架子车推土,出纳员姬俊斌走到跟前,他和杨世俊一见面就说:“杨世俊,听说你考上大学了,怎么样?”
杨世俊说:“什么考上了,成绩还没出来呢。”
姬俊斌说:“你考上以后,别把咱们贫下中农都忘了。”
“哪里哪里,我的成绩我知道,根本就考不上。”杨世俊解释着。
“人家都说你考上了,你还不说实话,是不是还怕谁把你的大学生抢跑了。”姬俊斌说完就走了。
一九七八年元月二十三日上午,杨世俊平整土地下工后,拉着架子车从工地向回走,迎面走来大队会计王贵保,他一边走一边说:“世俊,听说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还不赶快去看一下。”
杨世俊说:“看什么,我的成绩我自己知道,肯定是考不上的。”
王贵保说:“人家都说你考上了,你还哄我哩。”
杨世俊说:“考不上就考不上吗,我还哄你干啥?”说完,就拉着架子车继续向家走去。
吃过午饭,杨世俊骑上自行车到教育组去看成绩,当他来到冯原公社门口时,发现门口围了一摊人在看什么。他挤进人群,看见门口的墙壁上贴着一张大红纸,上面公布了冯原公社一九七七年大、中专院校的初录学生名单。人们在纷纷议论着:“这么大的冯原公社,才考了那么几个人?”
本年度高等院校从冯原公社录了三个人,一个是一九六六年高中毕业后,一直在中学任教的民办教师张建明;另一个是一九七二年高中毕业,在小学任教的民办教师李秋顺;第三个考生特别引人注目,这一年全澄城县文科只录取了一名学员,也就是冯原公社的社会青年申海明,他被封为澄城县一九七七年的文科“状元”。
杨世俊想看一下自己得了多少分,他来到教育组,高德录不在,住房的门锁者。可他又一想,反正自己也没考上,看成绩也是白看。因此,转过自行车头,就回家去了。
这次高考不中,本来就在杨世俊的预料之中,他觉得还没有什么,可是群众的舆论压力却使杨世俊抬不起头来。
有的说:“杨世俊在中学时的学习成绩是出了名的,可这次也没有考上。”
有的说:“杨世俊今年没有考上,根本就没有想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