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没齿不忘_师魂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二十回 没齿不忘(1 / 2)

在一九七九年的暑假中,杨世俊为了改变家庭环境,便自己动手,和弟弟杨忠俊在生产队的烧砖窑上倒了一窑砖,准备将家里的土窑洞换成砖窑洞。

八月二十三日中午,杨春成、杨世俊和杨忠俊正忙于从窑内将烧好的青砖向外搬。杨世俊看见姬福全向着烧砖窑走过来,立即停止搬砖,问道:“福全叔,你干什么去?”

姬福全说:“我专门找你来了,你的砖出完没有?”

“快完了,再明天一天就完了。”杨世俊笑着说。

杨春成从砖摞子上面取来香烟和火柴说:“姬书记,来,先抽一支烟再说。”然后递到姬福全手中。

姬福全拿到香烟一看,是“大雁塔”牌的,笑着说:“哈哈,现在日子好过了,抽烟也‘升级’了。”

杨春成说:“多亏共产党的政策好,咱农民的苦日子也该熬到头了。咱们今天能发家致富,全托的是共产党的福。”

姬福全笑了一笑,用右手将口中的纸烟夹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喊道:“杨世俊,你过来,我问你一句话。”

杨世俊走到姬福全跟前说:“福全叔,你想问我什么?”

姬福全说:“世俊,为了提高五年级学生的学习成绩,经过大队支部会议研究,决定把你调到五年制学校来代课。你看怎么样?”

杨春成突然抢着说:“咱娃在下洼学校教得好好的,为什么又要调动?这一调动还得在家里吃饭,不如管饭实惠一些。我们家里有困难,我看还是不调动为好。”

杨世俊说:“爸,你不要说了,咱们干工作就得服从分配,哪里需要咱们,咱们就得到哪里去。”

姬福全笑着说:“还是杨世俊读书多,懂得道理也多,想法就是不一样。”

杨世俊说:“我认为,干工作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不论搞什么工作,都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

姬福全将手一挥说:“好,我和下洼的队长已经说好了,让他们从高中毕业的学生里面寻找一个代理教师。明天你将学校的钥匙交给人家,就到五年制学校去报到。”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世俊把下洼初小的钥匙交给一队队长杨坤明,就到大队五年制学校来报到。

杨世俊来到学校时,看见校长已经到了,拿着笤帚正在打扫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这个校长不再是刘相俊,而是本学期才调来的新校长。

这个校长名叫雷树堂,年龄大约有四十岁出头,是一九七八年由民办教师收转的公办教师。他上身穿着一件毛蓝色的的确良衫子,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老棉布(农民用棉花通过纺线、织布、着色等工序自己生产出来的棉布)裤子,他长着一对高颧骨,下巴尖尖的,两只长长的眉毛向左右两边自然分开,形成一个“八”字状;在眉毛下面,长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太阳光的照射下,他那黑褐色的面孔还不时发出亮光。

杨世俊走到跟前喊道:“雷老师来的早。”

“啊!”雷树堂说:“世俊,房子里面有小簸箕,给咱把那两堆土倒掉。”

劳动结束后,雷树堂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钥匙对杨世俊说:“世俊,你和白军民就住在西边那个窑洞。这是房子门上的钥匙,你先到里边打扫一下房子,做好开学前的准备工作,今晚九点钟咱们召开全体教师会议。”

晚上,全体教师都到齐以后,雷树堂通知五年制学校所有的教师到他办公室去开会。在会议上,雷树堂对大家说:“同志们!这次我受教育组的委派,来咱们杨家洼学校主持工作,是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咱们大家能在一块工作,也是一种缘分。希望大家能共同携起手来,坚决将杨家洼的黑锅底翻过来,为提高杨家洼的教学质量而努力奋斗!”

雷树堂拿出一份《澄城县中小学教师守则》给大家宣读完了以后,将两只裤腿子抹到大腿上面,脱掉鞋,蹲在椅子上面对大家说:“现在,让咱们学校的教导主任白军民把各人的代课情况宣布一下。”

白军民将“小偏分”头一甩,一本正经地说:“则才雷校长将《澄城县中小学教师守则》给大家照本宣科地读了一遍,现在让我把各人的分工情况向大家再宣布一下。”

听白军民这么一说,雷树堂不知道想说什么,但话到口边又收了回去。

这时白军民拿出一张纸,将煤油灯端到跟前,向大家宣读着:“我代五年级的品德、语文、自然、全校的体育,兼五年级班主任工作;李雪梅代四年级的品德、语文、自然、全校的美术,兼四年级班主任工作;杨世俊代五年级的数学,三年级的品德、语文,兼三年级班主任工作;杨金花代三、四年级的数学、三年级的自然,全校的音乐,兼管少先队工作。”

这时候,杨世俊觉得他这种课程搭配很不科学,想当面提出来,但他话到口边留三分,又咽了下去。

雷树堂从办公桌边上拿过水烟锅,将煤油灯挪到跟前,一边抽着水烟一边说:“下边我再把明天的开学报到工作具体安排一下……”

雷树堂的话还没有讲完,杨金花突然开口说道:“雷老师,以前刘校长都代一门数学课,你怎么给你没排课呢,是不是把自己给排忘了?”

听了杨金花的话,雷树堂勃然大怒,他将水烟锅向桌子上面一放,发出“嗵”地一声响,离老远也可以听见。然后气势汹汹地说:“杨金花,就说我代课与不代课管你啥屁事?不行你把这校长当上,我就不干了。你才几天的娃,跑这儿盯我来了,我看你的翅膀还没硬哩。”

这时候,白军民赶紧站起来劝说道:“雷老师,我们都是年轻人,不会说话,你要宽宏大量,不要气急败坏吗。”

经白军民这么一说,雷树堂更是火冒三丈,他从椅子上面下来,穿上鞋,举起右手将桌子一拍,大声喊道:“白军民,你念过几天书,认识几个字?还跑我这儿载文来了,你把这些‘贬义词’给谁用呢?”

杨世俊看情况不好,就对白军民说:“你再不要说了,快到你的房子走。”说完就拉着白军民向外边走去。杨金花和李雪梅也跟着走出雷树堂的办公室。

他们走到院子以后,还听见雷树堂在房子里面大声喊:“还说杨家洼的教学成绩搞不上去,满是些啥人么?”

白军民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以后,对杨世俊说:“雷校长硬说我给他用了‘贬义词’,这‘气急败坏’明明是中性词吗,我代了十几年语文了,还能不知道这些。”

杨世俊说:“我也不和你辩论‘气急败坏’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了,但我总觉得你这个词用得不对。”

白军民笑着说:“不对就不对,反正我用了。”

在小学教育这块阵地上,给教师的分课是一个热点问题,有个别教师这也不代,那也不代,常常跟人弄得红脖子涨脸。当校长的如果原则性不强,让这些人钻了空子,就会影响教师的情绪,制约教育质量的提高。

杨世俊深知校长的难处,他对校长分的课没有任何要求,不管代啥课都能行,从来没有半点怨言。因此,他每学期的代课节数都比其他教师多一些。

九月四日早上,在课间休息时,杨世俊刚上完五年级数学课,正在准备下一节的三年级语文课,听见有两个学生在门口喊报告,杨世俊忙说道:“进来!”

“杨老师,咱班的杨学宏在校门外边的路上被自行车撞倒了。”两个学生急急忙忙地说。

“撞得怎么样?现在他在哪儿?”杨世俊问。

“他说走不了路,在路上呢。”

杨世俊赶紧跑到门外,只见杨学宏被一个男学生掺扶着胳膊,站在路边哭泣,裤子上沾满了尘土,旁边还站着几个学生。杨世俊问道:“谁撞你了?人到哪里去了?”

掺扶着杨学宏的那个男学生说:“刚才下课时我和杨学宏上厕所,杨学宏刚一走出校门,就被路上过来的自行车撞倒了。那小伙子回过头看了一眼,看见杨学宏伤势严重,就骑上自行车跑走了。”

杨世俊问:“你们谁能认识那个小伙子?”

跟前的学生都摇着头,没有人说话。杨世俊说:“走!先到我办公室去。”说完就扶着杨学宏要走。

谁知道杨学宏的左脚还没有着地,就疼得“啊”地大叫了一声。杨世俊看杨学宏没法走路,就抱起杨学宏奔向自己的办公室。

校长雷树堂也来到杨世俊的办公室,他挽起杨学宏的裤腿一看,他的腿肿得厉害,伤势很重,就说:“这件事必须通知家里人,得赶快派两个学生去叫杨学宏的家长。”

杨世俊来到五年级教室,叫出两个男学生说:“你们两个到杨学宏的家里去一下,让杨学宏的家长赶快来学校。”

两个男生走后,有一个女生走到杨世俊跟前说:“杨老师,撞杨学宏的那个人是周玉平的亲戚。”听了这句话,杨世俊觉得肇事者有了着落,心里的压力也就减轻了一大半。

上课铃响了,同学们都快步进入教室,唱起了嘹亮的歌子。为了进一步落实这件事情,杨世俊又来到四年级教室将周玉平叫了出来,问道:“撞杨学宏的那个人是不是你的亲戚?”

周玉平说:“就是的。”

“他家住在那里?”

“在黄龙。”

杨世俊想:这件事要亲自见家里的大人,和学生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就说:“好,你上课去。”说完后又赶回自己的办公室。

杨学宏的父亲杨连生是个老实巴结的农民。这天他和妻子从地里收玉米回来,听说儿子在学校被自行车撞了,又赶快向学校奔去。

他们来到杨世俊的办公室,发现儿子伤得不轻,杨学宏的母亲说:“谁撞了?让我找他去!”

杨世俊说:“是黄龙人。找人的事你就别管。”

雷树堂也说:“给孩子看病要紧,你先去给孩子看病。”

杨连生说:“我该到哪儿去看呀!”

雷树堂说:“你先别慌,小河西有个李医生,用的是祖传秘方,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骨科大夫。不知道他研制的是一种什么药,贴在骨头损伤的部位,再服上一点药丸,晚上睡在床上,就能听见骨头‘咯咯嘣嘣’长得发响,不几天就痊愈了。不妨你先去让他检查一下再说。”

杨连生说:“小河西在西社公社,距离咱们这儿三十多里地(指市里,二里为一公里),我怎么去呀!”

雷树堂说:“给娃看病要紧,你先把我的自行车椅上,到路上要椅慢一点,注意安全。”

杨连生推出自行车,杨世俊帮忙将杨学宏扶上自行车,送出校门。杨学宏的母亲说:“你们一定要把黄龙的那个人叫来,我到家安排一下,也要到小河西去。”

雷树堂说:“没问题,他跑不了,你就放心去吧。”

晚上,杨连生来学校归还自行车。雷树堂问:“杨学宏伤得怎么样?”

杨连生说:“经检查确诊为左腿腓骨骨折,现在已打石膏固定了,不能动,还需住院治疗。李大夫说:‘这种病要恢复得一百天。’”

雷树堂说:“那你要抓紧治疗,不敢把病耽搁了。”

杨连生说:“现在看病急需要钱,明天还要给人家付药钱,你赶紧找那人弄些钱来。”

雷树堂说:“没问题,我明天早上就去,你先抓紧去给娃看病。”

第二天上早操时,雷树堂对杨世俊说:“杨学宏的腿被碰骨折了,等着用钱呢,你现在马上去找周玉平的家长。”

周玉平的父亲名叫周国林,是个移民,老家在河南。他见杨世俊来了,用河南的口音说道:“杨老师,你来了,快回家里喝口水。”

杨世俊说:“不用招呼了,我找你想说一件事。”

周国林说:“你说吧!”

杨世俊说:“昨天早上,你那个黄龙县的亲戚在学校的门口把一个学生碰骨折了,让他赶快下来给人家看病。”

周国林说:“中,孩子都给我都说了。我给他写封信,让他赶快下来。”

杨世俊问道:“那小伙子叫啥名字?”

“他叫赵春宝,是俺表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