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的一天,北京天空布满了阴霾。北风呼啸,街上行人少见,大都缩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受冻。
在中关村附近成南中学校门外的拐角处,有一个名叫洛枫的失意少年正靠在学校的围墙上郁闷的抽烟,眼里透出茫然和无奈。
他长得挺俊俏,脸上是干净细嫩的皮肤,透出一股忧郁的气质。浓眉大眼,鼻梁如磐石一般坚硬的线条看起来很硬朗,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银灰色的瞳孔,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竟会生得这样一副漂亮又诡异的眼眸。此时他正倚靠着墙壁,望着大雪纷飞的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神里透着一丝茫然。
半晌,当火光烧到了烟屁股,他才长长的叹了口气,把烟头弹到老远的地方。
一个小时前,因为殴打一个家里有点儿势力的某某公子,成南高中的女校长在校长室里宣布了对他的处理结果。不出意料,在对方家长软硬兼施的态度下,家里连小康都算不上的洛枫被坚决的开除了学籍。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多了,愤愤的摔门而去,回班,然后在同学们或差异或鄙视或得意的眼神中收拾行李,卷着铺盖卷滚出了教室…最后跑到校外一个无人的角落抽闷烟。
‘你奶奶球的…没办法,这就是命’他似乎认命的想到。
这时,兜里的那部nokia古董版蓝屏手机响起和弦单调的音乐,不用看,洛枫也知道是他的死党萧天历打来的。
“喂,你在哪儿?!”果然,话筒里传来萧天历特有的金属感嗓音,这会儿听起来似乎还夹杂着焦急的情绪。
“校门口呗,还能去哪儿?”洛枫的情绪不高,不怎么想说话。
“那件事最后怎么处理的?”萧天历又问。
“开除学籍,理由是殴打同学致其重伤。”
“靠!还有没有天理!就他妈膝盖擦破点皮也算重伤?!”
“唉…谁叫他爸是云天公司的副董事呢,云天公司赞助成南高中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件事我爸想帮忙也无从插手,要不我去求求他再帮你找所学校念?”萧天历的老爸也不是个省心的主,只是地位跟那人比还是要差上一些,平时在学校里两人小打小闹厮混一番之类的事情都是由他来摆平。
“算了,别再麻烦他老人家了,平时没少折腾他,而且我已经不想再上学念书了。”
“为…为什么?”萧天历听了有些惊讶。
“没钱途啊,我又不像你,家里还有个有钱的老子当靠山。”
“那你打算去干嘛?”
“打工呗,你奶奶球的,咱这也是被逼无奈,总之能挣点儿钱填饱肚子就成。”洛枫颇为萧索的说。
“呵呵,也好,早点儿积累社会经验,早点儿成爷们儿嘛。”他打趣道。
洛枫有些不耐烦,“得得,我可没心情跟你扯淡,还有事儿没?没事儿我挂了。”
“别介啊,待会儿干嘛去?”
“打算回去看看我的老父老母,我怕以后都见不着了。”
“哪至于呀,不就是打个工,又不是进号子,以后该见还是会见的,行了行了,别想太多,看完他们早点儿回来,我跟我爸在馆子请吃饭,具体一些细节到时候才详谈吧。”
“恩,那我挂了。”
挂上电话,把手插进裤袋,眼前情不自禁的飘过过去和萧天历一起经历过的一幕幕。说起来两个人还甚是有缘,从小学一直到高一都一直在同一学校同一班级坐同桌,兴许是性格或者其他方面的某些原因,二人最终跨越了家庭因素的差距凑成一对死党,自此做什么事情都是同步而为,从来都是寸步不离,也是难得的交心好友。
洛枫跟自己的家人一直有一些难以调节的矛盾,自打初中毕业之后就离家出走,后来萧父实在看不下去,便邀他住进自己家里,上上下下也好有个照应,于是洛枫和萧天历的关系更进一步,更是整日整日的混在一起了。
想想也尽是些温暖的回忆呢…
洛枫的家在北京郊区,距离成南中学有不短的距离。从那辆老旧的77路公交车上走下来,已是下午2点多钟。一路的颠簸让洛枫感觉更加疲惫,身体,心灵,一切都很累。
天还是阴沉的天,只是雪一直都没下来。
车站设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路上,想要到达洛枫家那块贫民区还需要沿着小路步行30分钟,穿过一片小树林才行。而树林后面,便是一排排交错纵横、造型简陋的平房。洛枫的家便是这些小房子的其中之一。
走过那一条条再熟悉不过的小道,冲往日一些相识的邻居朋友微笑颔首,最后在快要抵达他家房子的时候,洛枫远远的就看见了他那个满头堆雪的老妈坐在门口的石凳上织毛衣,以及同样满头堆雪的老爹无所事事的蹲在一旁抽大烟。于是他止住了脚步。他心里清楚此时自己根本就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们,面对那种疯狂的责骂,所以他只是远远的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注视。许久之后,眼角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溢了出来,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抹去,然后跪在了地上,‘砰砰砰’朝着他忙着织衣的母亲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站起来拍拍裤腿上的黄泥踏上了归途。
这一走也不知是多久时间,尽管自己的父母很穷,很落魄,很迷信,都是粗人,从来都崇尚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方法,尽管在这十几年里从来没给洛枫留下过什么美好回忆,尽管自己在这个所谓的家里很少得到过什么关心爱护,但他们毕竟还是自己的父母,无论如何,没有他们,没有自己。
……被开除的消息还没传到二老耳中,不过如果知道了想必对他们来说多少也应该算得上是个沉重打击,到那时洛枫心里对他们的愧疚只会更深更深,所以才尽早赶过来看望,所以才打算尽快找到一份能赚钱的工作以弥补心里的这份愧疚。未来的路很难走,但是他不得不一步一步坚强的走下去。
回来的时候已经4点多,天空依旧阴沉沉,只是雪久久不见飘下来。想想时间还早,心情有过于压抑,干脆去门头沟的小树林子散散心,晚上的时候和萧家吃饭也好提起精神。
门头沟边上的那片树林子是洛枫最喜欢也是最常去的地方之一,那树林插在一块小山上面算得上是这块地方比较高的位置了。里面最大的特点就是幽静,平时少有人迹,洛枫也是在一次离家出走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这块宝地,从此便爱上了这种贴近自然的感觉,不可自拔。
洛枫走在枯叶铺成的地毯上,脚下发出‘沙沙’的声响,荡在树林里面显得别有一番韵味,几乎让他忘记了心中的所有不愉快,‘要是以后的日子都能这样过下去该多好啊…’他想,可是幻想与现实终究要划清界限,都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散散步……
胡思乱想着,洛枫朝林子深处走去。
此刻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本来阴沉的天空又挂上了黄昏的黯淡,压的人更加喘不过气来,好在是在林子里面,才得以让洛枫无视这种无形的压力。这里面的路线轻车熟路不敢说,但至少他走在这偌大的林子里转上一圈也不至于迷路,所以他才敢更加深入,这会儿他就是想一直走下去,什么也不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走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夜幕终于降临,洛枫从裤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型手电筒,虽然光线并不明亮,但至少能支持他辨清方向,以继续寻找那个他平日里最喜欢躺着看星星的小土丘,尽管今天乌云遮盖了天空,但是就在那里坐上一会儿,抽一支烟也是好的。
又行走了一段时间,眼看着就要到达那块熟悉的小土丘,洛枫无意的一瞥,忽然发现远处深邃的树林深处竟然隐隐约约的闪烁着忽明忽暗的黄色光芒!看起来很像是灯光,对就是黄色的灯光!这着实让洛枫吃了一惊,他来这片树林不下几十次,还从来没有在林子里面见过有人或者什么人类出没活动的痕迹。他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伸长脖子再次往那个方向望去,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确认,没错!那确实是灯光!那灯光确实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