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门可罗雀的清宁宫中这两日忽然热闹异常,熙熙攘攘、进进出出的全都是些花枝招展、满脸堆笑的王妃、命妇、郡主、小姐们。
这封太后年轻守寡,孤儿寡母的独撑偌大的朝局。芊芊的一介弱质女流,以雷霆手段任贤杀佞,谈笑间把一干老臣忽软忽硬的搓扁揉圆的如弄小儿,玩转于股掌之上,解了内忧,让百官乖乖的匍匐于脚下;又以铁血手腕震慑北方蛮夷,使之不敢轻辱轻言侵犯,御敌于塞外,使四方纳贡称臣,除了外患。
但国家最大的祸患自古不在于外,而在于内,外戚势大、宦官控帝、朋党之争是谓三大患。
儿幼母壮,太后掌权是谓第一大患。
岂不闻汉武帝要传位于刘拂陵,必先除去钩弋夫人,防的就是儿幼母壮,母以太后之名左右托孤重臣,秽乱宫廷。
封太后对先皇一往情深,这且不说。
要知道世上最难放弃的就是权力,皇帝纵然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那总不如自己亲自操控国家大权、呼风唤雨来的痛快,更何况还要保证自己一族的荣华富贵,难说小皇帝登基后不对外戚家产生恨意,毕竟皇位只有一个。汉高祖皇后吕雉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她死后吕氏几乎被刘家清洗一空。
封太后掌权,皇帝年幼,外戚嚣张之势一时无两。但封太后最可敬之处在于虽一手把皓炫帝拉扯大,却不留恋权势。不但自己在皓炫帝年长后放手,把皇权完全还给儿子,任儿子乾纲独断,并且使了手段让封家的人老老实实的只留富贵不留权力,可以说是留给皓炫帝一个完完整整的乾朗世界。
只是这老太后性子甚为古怪,明明是爱极了热闹的一个人,却甘愿守着清净,住在城郊的翠微宫,常年也不回宫一趟。
对于封太后,皓炫帝孝顺之极、满朝文武尊敬无比,只要是长了眼睛的就想巴结。这回好容易回了趟皇宫,住回了清宁宫,哪个妃子、诰命的不上赶着凑热闹?
看着满殿的珠翠环绕,大殿中央坐着的封太后,那日为清平难过的心思一扫而空,心情都好像格外的爽利,笑呵呵的,保养的很好的眼角细细的皱纹里都好像溢着笑意。懒懒的斜倚在榻上,一手拉着一个美貌的淡蓝宫装少女,一眼眼不停的上下打量:“吆,这是谁家的闺女?长的这么俊!我年轻的时候可照着她差远了。”
一声夸奖的话,引的身边的众人都笑了起来,不少贵妇全都凑趣的夸起着少女漂亮来了。
少女被老太后夸的连手指尖都红了,却只是低低的垂着头,羞答答的不好意思,眼角却扫扫旁边的母亲。
瑞王妃赔笑着刚想开口谦虚几句,却被柳皇后含笑抢了头筹:“母后真是好眼力介,这馥丫头可是瑞王爷的掌上明珠啊,真真的是个娇娇滴滴的大小姐,真正的兰蕙质、柳絮才、冰雪心的,比咱们宫里我养的那些个野丫头强多了。”
“哦,是瑞老七的娃儿啊!你瞧我这老眼昏花的,长的和老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怎么就没认出来呢?我说老七家的,这么好个丫头,你怎么不经常带她去我那儿逛逛呢?”
瑞王妃和柳皇后是表姊妹,一向亲热,相互打趣惯了,见她戏谑,也不在意,只是莞尔一笑,见太后说起自己,就撞起天屈来了:“老祖宗,您这可是真冤枉我了,我倒是天天盼着能带着这丫头参见您的威仪呢!可是我这小门小户家的孩子不经事儿,怕失了体统的惹您笑话不是?这不稍微长大点了,赶紧麻利的带来给您看了,这不还指望着您给指个好人家儿呢!”
封太后指着瑞王妃冲柳皇后笑道:“你瞧你瞧,我才几个字就招惹出她这么些话,最后还把我这一把老骨头计算进去。你说她都已经过了少艾的年纪了,怎么还这么牙尖嘴利的?亏了老七那么个厉害的战场杀将,人见人怕的,怎么就娶了她这么个千伶百俐媳妇儿?还怕的要命。记得当初,她听说新郎是老七,还寻死觅活的不上花轿呢!这不这会儿,丫头都这么大了。”
柳皇后手里正捧着的瓜子就是合撒了一地,格格笑的喘不上气儿,把个金丝双凤钗颤得乱飞,打趣道:“这就是老祖宗您常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又笑着推搡瑞王妃,要拧她的嘴:“好哇,原是以为你成心来看老祖宗的,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一番话喜的在场的众人都是掩口胡卢。
饶是瑞王妃八面玲珑,是个惯会场面的主儿,最是痛快爽利不过的一个人,可是被封太后提起当年的那档子糗事,也是臊了个大红脸,一时间小女儿态尽显,有些忸怩起来了:“老祖宗……您……”想说些什么,红着脸却也再也辩解不了了。
封太后笑眯眯的点点头,又仔细的上下打量了骆馥儿几眼:“恩,是个文静的丫头,不像你爹,老是喊打喊杀的。”又瞥了眼瑞王妃,笑的更欢畅:“更不像你那会算计的娘!”
说的众人又笑。
“当红娘牵红线嘛,这可是好事啊,功德无量,老七家的,放心吧,只要有配的上这丫头的,我自然会牵线搭桥的。”
骆馥儿却是浑身一震,贝齿深深的咬了咬嘴皮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