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屠金在偶然之下在太湖边遇得姜夔与叶适闹得不快,叶适因此而负气离开,之后一帮地痞流氓受人指使,前来寻姜夔晦气。屠金仗义拔刀相助,但却是被那帮地痞围在破山庙前,不得脱身,正在屠金全力应付之时,突然自旁里飞出一件暗器,直取屠金。
屠金正在与梁甘的爪牙狭路相逢,齐双等人则是在客栈内坐立不安。此时已是夜深人静,齐双等人未见得屠金回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担心,却也是不知从何寻起。午后分开时,屠金说到太湖边去打探,齐双等人已是去太湖边寻过了,并未见得屠金的身影,此时只能是坐在客房内干着急。
这边齐双等人怎么着急暂且不说,单说屠金与梁甘的爪牙在山庙前争斗。屠金正在寻思着怎么突破的时候,突然眼睛的余光里现出一道寒光,心头一惊,待到他将小树舞回来格挡时已是不及。屠金只感到肩上一痛,中了庙中久未出现的那人一记偷袭。
屠金大怒之下挥着小树便朝着那人扫去,那人听得风声响起,也是双脚一蹬,飞身再次落入破庙之内,手中尚握着一把盈尺短剑。再看那短剑,在月光之下泛着幽蓝的光芒,显是淬了毒药,而且屠金也是隐隐的感到肩上的伤口处出来一阵麻痒。众人虽是见得屠金受伤,并未立时扑上来剿杀,而是惧怕屠金临死做困兽之斗,又慢慢的聚到了一起,等着屠金毒发卸力,到时候要杀要剐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老六,你可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庙中那人冲着墙外的帮手叫道。
墙外爪牙中有一人回话道:“你不插手,我们要拿下这小子也是轻而易举之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猫戏老鼠的故事?”这人口气中虽是略带不满,但却是将屠金说得一无是处。
屠金听着这二人对话,肩上虽痛,心中却是平静异常。看情形,自己是中毒了无疑,现在该怎么办?动武吧,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自己还受了伤,尽管自己也试出他们也不过是不入流的角色,但是他们此时已是稳坐钓鱼台,哪会轻易与自己对上手,给自己以一击毙命的机会?若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迟早毒物会走遍全身,到时候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怎么办呢?
屠金心中想法颇多,更是不敢轻易动弹,他知道无论是什么毒,只要身上的气血交流越多越容易走遍全身,待到毒物攻心,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拿自己没有办法。屠金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着,手中的小树渐渐的显得沉重,而且一种欲吐不吐的感觉直闷上心来,这毒好生厉害!
正在这时,庙外的四个爪牙也是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倒不是怕屠金狗急跳墙伤了自己,而是他们虚晃一招便跑了。于是墙外的四个人又是重新布好落网,瞧这阵势,今晚定是要将屠金杀死在这荒郊野外。
这时,屠金的耳朵里突然传来姜夔的声音,“你们要的是我,与旁人无关,不要为难与他。兴许他只是走错了路而已……”姜夔的话还没说完便换成了几声呻吟,又是挨了打。
“你小子都自身难保还要逞英雄?哼!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偏闯进来,这怪得了谁?”庙内的爪牙揣了姜夔几下之后道。
若说屠金方才只是一时冲动来救姜夔,此时便是心中坦诚的想救姜夔。正如那爪牙所说,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了,还不忘为自己求情,就凭着这份义气也要将他救出去。想着想着,屠金计上心来,猛地一纵身跃进庙内,还不待一干爪牙反应过来,举着小树便朝着暗算自己之人砸了去。
那一干爪牙没想到屠金此时竟有这般举动,即便不想着逃跑,也断不会往破庙之内跳,那不是自寻死路吗?自己一干人等将这破庙围将起来,就算不动手也能看着他慢慢毒发身亡。庙外的爪牙没想到,庙内的那人更没想到,自己这短剑上淬的毒虽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但也是取自数十条毒蛇之口,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强健。
没想到便没想到吧,吃惊之余,那人见得屠金抡着小树便铺头盖脸的当头砸来,更是激得阴风阵阵。那人见状,也是不躲,单脚后退,搭起弓步,举起手中的短剑便朝着树干上这么一划。只听得哗啦啦一声,小树的树冠顿时便被切了下来,真是比切豆腐还要容易,只是险些砸中地上的姜夔。
这时,外面的四个爪牙见得另一个爪牙并无大碍,也是不急着进庙,分了四个方位站定。一个堵了前门,两个堵了断墙低矮之处,一个则是到庙后去守着,打定心思要将屠金与姜夔送进阎王殿。庙中的惊变不过是一刹那之间的事情,但是就在一刹那之后响起了庙内爪牙放肆、开怀的笑声。
“哈哈哈哈,也该是你小子时辰到了,今日遇上了我。小子,你可瞧好了,大爷定不让你做冤死鬼,这把剑叫做别针,还有一个外号叫赛鱼肠。当时候阎王老爷问你,你可要据实回答。”庙内的爪牙得意忘形的晃了晃手中的短剑,哈哈大笑。
此时的屠金见得舟中的小树变成了木棒,不,应该是一支比较短的长矛,因为那别针剑留在小树树冠处的切口已经成了一个树尖,与军用长矛甚为相似。矛、枪本是一家,屠金方才那么做的理由也只是为的这个,毕竟树冠太招风,他又无千钧之力,即使扫在人身上也是不痛不痒的。可到了现而今,那可就不一样了,就以屠金日渐精湛的枪法来说,不说是人皮了,就算是张牛皮屠金也能透穿。故而屠金脸上并无因兵刃变短的忧愁,他担心的只是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毒性发作前将这几个人料理掉。
屠金握着树干,望了望几乎是躺在地上的姜夔,又是望了望正洋洋得意的那个爪牙,心下一沉。猛的提“枪”变刺,场中那爪牙见得屠金刺来,收住笑容道:“找死!”也是提起别针剑又要削屠金手中的树干。
就不说去了树冠会灵巧多少,也不说屠金先前是不是有意,单说此时屠金将手中的树干当枪使,刺、挑、劈、斩中套路连套路,更是将赵良臣所授的风云六枪使得虎虎生风。起手一招风起云涌,连着一招秋风横刀,再接着又是一招气贯长虹,直打得场中爪牙毫无还手之力。但屠金也是惧怕那人手中的别针剑,只要一旦削上,长枪便长鞭、长鞭变短棍、短棍变赤手空拳,所以在好些时候屠金都是有一搏的机会,但毕竟兵刃上吃亏太多,只能是退而求其次了。
就不说场中二人如何打斗,围堵在庙外的爪牙见得场中人吃亏,竟连出口招呼他们帮手的机会都没有。也顾不得那么多,四下找了些棍棍棒棒之类的东西再手上,唤齐人手便要进庙帮忙,可这场中枪影重重,根本就插不上手,也只能在一旁焦急的站着观看。
与屠金相斗的那爪牙,先前自己一招偷袭得手,还道屠金是个愣头青,哪想得屠金的身手竟是这般了得,一时间被屠金压的手忙脚乱,连唤救兵的空挡都没有。所幸他仗着手中兵刃之利,一时间也不致落败,但像如此这般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也是让他心生胆怯。好不容易见得其余众人拿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可他们却是没有下场帮忙,顾自在一旁观看,心中好不气愤,想骂也骂不出来,只能拼了命的死撑。
其实场中屠金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他也是在苦苦支撑。眼见风云六枪使了无数遍,什么刀法、剑法、棍法,统统都使尽了,可就是拿不下这人。肩上的酥麻感觉越来越甚,胸腹中的气血也是越来越短,头脑中渐渐显出昏厥脑涨之状,屠金知道,毒物正在随着自己的一招一式在体内肆虐。要说谁不怕死,那是假的,屠金也不能例外,但是他此时想得却是拼死料理掉一个自己便够本了,故而才坚持了数十回合不见懈怠。
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场中相斗二人,一个胆怯,一个拼命,结果可想而知。又是斗了七八个回合,场中爪牙的心理底线已经崩溃,将一干怒气都转到了坐山观虎斗的伙伴身上,心神一分,一个不留神,便见屠金的树干已近面门。那人心中是又惊又惧,但还是举着手中的别针剑撩向树干,然而一切都太晚了,只听得一阵惊呼,场中的打斗一下子停了下来。
屠金与那爪牙就这么面对面站着,一根树干连接着屠金的手和那人的眼窝。“长枪”从那人的眼窝中穿入,透过脑勺而出,滴滴鲜血带着白色的脑浆顺着“枪头”流了出来,月色下,看了让人发憷。姜夔半躺在地上,望着正面的那爪牙,竟是吓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屠金慢慢的转过头去,望向正站在庙门前不知所措的四个爪牙。手中一松,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那人带着“长枪”便摔在地上,哪里还能动弹。随着那一声闷响,屠金走过去弯身拾起掉落地上的别针剑,缓缓的走向其余四个爪牙。
恰在这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朵黑云,将那一弯残月也掩了去。四野之下,静得落针可闻,竟能听见屠金踩在荒草上的声音。那四人中,也不知道是谁大叫了一声扑出庙门,其余的三人紧跟着便咋呼呼的跑远了,“杀人了!”“出人命了!”的声音更是响起在寂静的夜空当中。
屠金慢慢的又是走了几步,见得那一干爪牙的身影消失在夜色当中,心里一松,眼前一黑,摔倒在地。原来那别针剑上的毒物早已发作,屠金只是拼着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的念头这才支撑了走完这几步。没想到竟是将这帮地痞给吓得跑了,绷紧的心情一松,毒质一下子便扩散了开去,立时摔倒在破庙之中。
此时的姜夔已是被自己面前的死尸吓的魂不附体,等到屠金昏倒了一会儿这才尖叫了一声,趴起来便跑。姜夔跑出破庙不远,被夜风一吹,这才稍微回转一些意识,停下脚步转身又跑回破庙。
进得破庙,姜夔先是心有余悸地望了望被屠金贯穿头颅的死尸,而后这才走到屠金身边,就着刚自云层中冒头出来的月色,见得屠金此时脸色酱紫,甚是吓人。伸手一探,还有呼吸,所幸没死,姜夔暗自庆幸着。可就在姜夔刚伏下身准备将屠金扶起来,猛地听到一阵衣袂破空之声,抬头看时,却是一身材魁梧的大和尚立在五尺开外看着自己,姜夔一下子便愣住了。
姜夔扶着屠金就这么半蹲着,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和尚,也不知他要作何打算?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杀了人吧?此时,夜色深沉、弯月偏西,而姜夔则正对西方,在月色之下,只见得那和尚的头顶异常光亮,朦胧中像是在脑袋罩了个银盘,根本看不清面目。
“你杀的?”你和尚也是打量了一番姜夔与屠金之后,朝着姜夔走了两步问道。
这时姜夔已是看清这和尚的面目。只见这大和尚约有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一脸大胡子,鼻头粗大,浑身肥肉,一件破袈裟外加一身旧僧袍,袒胸露乳,声如洪钟;一串降魔伏虎达摩念珠挂于胸前,颗颗如鸡蛋般大小,手中一把精钢折铁金刚铲,其状甚是威猛,却也有一股蛮不讲理的气势。姜夔见状,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忐忐忑忑的说道:“不……不……不是我。”
“他是谁?”那和尚见得姜夔这般,又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姜夔一下子被这和尚问蒙了,他是想问死者是谁还是想问自己怀中这人是谁,但是姜夔也不敢不答,连忙指了死尸道:“他,我不认识。”接着又是努努嘴指向怀中的屠金道:“我也不认识他?”
那和尚听得姜夔这般话,心中好生奇怪,不禁问道:“你既然不认识他们,怎么来替他们收尸?这半夜三更的,不在屋里好生躺着,到这里来干什么?”
姜夔也是有苦难言啊,他何尝不想好好的躺在客栈里睡大觉,他何尝想大半夜的跑到这荒郊野外来遭罪,他也是迫不得已、为人所逼啊。但是姜夔也没有多说话,只是粗略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接着道:“他尚未死,还有气息。”
那和尚初时只道姜夔是为这庙中二人收尸,也没多在意,谁愿意有事没事盯着死尸看啊,直到此时听得姜夔说怀中之人未死,才将目光放在屠金身上来。但见屠金此时已是满脸淤青,双眼紧闭,已是将死之人,不禁道:“身中七色毒蛇之毒,他呀,不死也快了。哦,对了,你有没有见着一个小娘子,十八岁左右的模样,穿得很是妖艳。”
姜夔一听,连忙摇头,接着又是道:“大师,您有没有法子救他?请您救救他吧。”姜夔见得那和尚说出屠金中的什么毒,立即便央求那和尚伸出援手,救治自己的救命恩人。
不想那和尚却是冲着姜夔大笑道:“哈哈哈。你也不打听打听,贫僧叫什么名号,救他,不要糟蹋了我的灵丹妙药。”那和尚说完,又是瞄了倒在旁里的死尸,冲着姜夔道:“我劝你啊,早些给他准备后事得了。”说完,姜夔只觉眼前一花,那和尚竟像是便戏法一般的不见了。
姜夔望着那和尚先前站的地方呆了一下,而后伸手再探了一下屠金的鼻息,虽是尚有呼吸,但较先前已是弱了许多。于是姜夔便将屠金扶了起来,拍了拍僵直的膝盖,顺便又拾起掉落地上的别针剑,朝着破庙门口走去。
可是当姜夔扶着沉重的屠金刚来得庙门时,又是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嗅到一股清香随风而来,再见时,在自己面前端端立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年轻女子。这女子的打扮不似汉人,一身的金银佩饰,紧衣罗裤,头上还盘了好大一个发髻,其上更是插着一只精致的金蛇簪,虽是诸多饰物集其一身,但丝毫看不出累赘。而且这女子冲着姜夔轻轻一笑,真是明眸皓齿、粉黛朱颜,险些把姜夔的魂儿给勾走。
“谢谢你帮我骗过那老秃驴。我这里有一颗丹药,给你朋友服下。只要他不死,定会活转来的。”说完,那女子便将一粒丹药抛在姜夔手中,转身便去。直到多年之后,姜夔回忆起这段往事,均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伸出手去接她的丹药的。
姜夔接过丹药在手里,望着那女子远去的方向,有些痴呆,一时便失了神,竟忘了将丹药给屠金服下。直到一只大手自姜夔手中抢了丹药他才醒转过来,“药……你……”姜夔话还没说完,一下子便顿住了,因为他见得先前离去的大和尚正捏着丹药,对着姜夔怒目而视。
“你个好小子,居然敢骗你老佛爷。看铲!”那大和尚一声大喝,作势便要用手中的大铲往姜夔身上招呼,吓得姜夔连声叫屈。姜夔本没有说谎!就连那和尚自己都不知道这五毒教的小丫头方才就藏在周遭,他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怎么能知道那女子藏身在断墙之旁。
那和尚见得姜夔一副怯懦的样子,大骂一声道:“你他娘的怎么就不学上几手功夫,让老子活动活动也好?”说完,收了精钢折铁伏魔铲,顺手将手中的丹药丢尽嘴里,咽了下去便走。
姜夔在一旁看得那和尚收了大铲,刚想要索回丹药,却见那和尚自个儿咽了下去,心中那个痛啊,真不是滋味。若是这侠士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就是一辈子的罪人了!早知道那和尚这般不讲情理,自己该拿到丹药就给恩公服下的,现在可好,什么都没了。
这世间,怎么有这等无赖之辈啊!姜夔背起气若游丝的屠金,不敢再耽搁,径直朝着城门口赶去,生怕又遇着什么道爷追尼姑之类的荒唐事儿,延误了救命的时辰。
不知这妙龄少女是什么来路,与那大和尚又是什么关系,二人为何在这荒野之中演出如此荒诞的一幕,屠金身上的剧毒和剑伤可能及时得到救治,遁去的地痞流氓难道就会如此善罢甘休,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欲知后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