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吴修贤是反革命分子，大汉奸，卖国贼，他儿子吴咎也是我们专政对象，你这么护着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李刚再次手指着邱五，气愤说道：“你是哪个部队的，我要找你们上级，揭发你们阻拦革命行动的恶劣罪行。”说着他又是手指周围解放军战士，“你们行动是及其危险的，是反革命，我劝你们赶快放下枪，否则，后果自负。”

战士们被他一席话说得不知该怎么办，望着邱五等待命令。

邱五怒极反笑，两手叉腰，说道，

“娘个x的，老子要是被你这狗日的吓住，就不是你爷爷。”邱五一挥手，大声命令，“听我的，子弹上膛，瞄准，谁他妈的敢再往前一步，就给我打，死了人我抗着。我就不信了，老子还怕了你们这群王八蛋。”

随着邱五命令，“咔、咔”之声整齐划一，战士们都子弹上膛，再次举起抢，瞄着十几步外李小刚一群人。

“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革命小将们是时候为革命事业奋勇献身了，不要怕，为了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冲啊。”

尽管李刚口号喊得山响，可李小刚一伙人非但没有冲上前，反而是跑得更远了，尤其是李小刚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一群脓包，就你们那x样，还为革命献身？呸。”邱五一口浓痰吐在李刚脸上。

李刚牙咬得“嘎吱”直响，可就是不敢冲上前撕打。

“走，把吴咎带上，我们走。”

“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什么不行，他也是我们专政对象。你想要人，等老子批斗完了再说。滚。”邱五懒得多说，他只想尽快带走吴咎，万一有不怕死的冲过来，他还真不敢下令杀人。

“不行，师傅，我走了，我妈怎么办。”吴咎回身拉着母亲手，说道：“师傅你们走吧，我不能留下我妈一人受苦。”

张晓慧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发生什么事，但她心里清楚这群人是来救她儿子。

“咎儿，听妈话，快走吧，你会被他们打死。”

“我不走，儿子不孝顺，已经让妈受罪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决不让人再欺负您。”

邱五眉头紧锁，大吼一声。

“都带走。”

“不行。”李刚见他们要带走张晓慧，他是真急了，一下趴在吉普车头，大声说道；“张晓慧是我们街道革命委员会隔离审查犯人，你要带走她，除非杀了我，否则想都别想。”

邱五一下楞住了，带走吴咎不算什么，经常有几个革命团体为争夺一个批斗对象，打架斗殴的事情时有发生，况且吴咎不是犯人，谁抢到算谁的。可张晓慧就不同了，她已经是隔离审查的犯人，就这么带走她，说到哪里也不合适。邱五现在带走吴咎，已经冒着天大风险，他毕竟是军人，不是强盗，抢走看押犯人，这是犯国法事情，他不敢做，也不能做。

可不带走张晓慧，吴咎说什么也不会独自离开。邱五急得汗都下来，这里不等多待，时间越长越容易出事。

张晓慧一下扑倒在邱五身前，头重重磕在地上。

“同志，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我求求你，把咎儿带走吧，别管我，他…他不能留下来的，会死的，我求你了……”张晓慧就这么一下下磕着头，鲜血将地面也浸湿了。

“妈……”吴咎刚想过来拉起张晓慧，脖子上就挨了一下重击，昏倒在地。

邱五伸掌击昏吴咎，只要这样才能带走他。随即他抱起吴咎，眼却望着跪在地上的张晓慧。他受不起这一跪，可也没勇气上前扶起她。看着地上鲜血，邱五铮铮汉子，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他回身骂道。

“娘个x的，都看什么，还不走。”这一刻，邱五想骂人，想痛痛快快地宣泄内心愤怒，他从心里痛恨这个世道，想把这个可恶世道砸个西巴烂。可邱五还强忍了下来，他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是守卫边疆，而不是烂杀无辜。

李刚见这群人并未带走张晓慧，他也没再说什么，眼下人单势孤，尤其是邱五愤怒的样子，简直要把他吃了一样。他要再不识相，说个“不”字，没准会被邱五杀了也未必可知。

李刚躲到一边，心里安慰着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了这个女人在手上，不信吴咎他能飞上天去，早晚有一天，让这狗崽子死在自己手上。

吉普车发动着，风驰电掣开走了，只留下跪在地上的张晓慧，在尘土中，望着远去汽车，她脸上竟然洋溢着幸福，欢乐的表情。尽管李刚就站在她身前，使劲抽打着她的脸，野兽般地发泄着，可她根本没有任何感觉。

在张晓慧昏倒那一刻，笑容凝固在血迹斑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