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下午放工的时间。
在三里屯场院东的池塘边。
放工路上的王大嫂子推着架子车,对正在池塘边洗衣服的小媳妇刘翠花说:“下雨了,别洗了,快走吧!”
“走,走,走。”刘翠花答应着看了看天。
雨越下越紧。
王大嫂子放下架子车,来到刘翠花身旁,神色紧张地说:“翠花啊,知道不?咱三里屯出了件大事。”
“啥大事?咱这屯子里的人还不是一天天的吃饭,上生产队干活,睡觉,抱老婆,生孩子,还有啥大事?”刘翠花不以为然地说。
王大嫂子像着急了一样,又向刘翠花靠近了一步,伸长了脖子,皱着眉头:“我是说刘长庚死了!”王大嫂子的声音也比刚才高了些。
刘翠花听到后,说道:“啥――?”她手中的活也停下了,“咋死的?啥时候?”
王大嫂子叹了口气:“唉!好人不长命,今晌午在西坡,刘长庚开着咱队里的那个五零拖拉机往回拉玉米棒子,刚到地头上那拖拉机坏了。他在修车时,车胎突然爆炸,据说正击中心脏。当时还有口气,可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就不行了。唉!咱这队长真是没过天好日子就……”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好像是为刘长庚的死感到悲伤。秋风使劲地摇曳着树上没有落下来的黄叶,好像是为刘长庚送行。乌云压得很低,使人透不过气来。天阴得很沉,很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走在放工路上的人们都在议论着刘长庚的事,他们脸上的表情都被悲伤占据了。虽然在下雨,他们走路的脚步却放得很慢。
“长庚是个好人,好队长,好人哪!咋说死就死了呢?”
“咱这三里屯没有长庚队长,现在大家都在外面要饭呢?还有今天这样?”
“长庚英年早逝,可惜呀!”
“可不是吗?长庚走了,他们一家老小咋过?”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为长庚的死感到痛心。
刘长庚十三岁丧父,他是长子,下有两个弟弟。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父亲去世,他就辍学挑起家庭的重担。他人长得气宇轩昂,相貌堂堂,为人厚道,且又能干,庄稼活无一不精。说起他的能干,乡亲们都啧啧称赞。为了拉扯两个弟弟他直到二十六岁才和大柳庄的柳香结了婚。大前年他又当上了三里屯的生产队长,三里屯人口少,七十来户,老少共三百来人,就一个生产队。当上队长以后他干活更卖命了。
穷,都穷,没有贫富之分。吃不上饭,都吃不上饭。有不少女人向生产队请假说是去赶个远集,其实是带着孩子到别的公社要饭去了。她们为了不让生产队发现必须下午返回。没办法,人总得活着。刘长庚当上队长以后,为了让三里屯的人都能吃上饭,他农闲的时候带领众乡亲开荒种地,挖沟修路,打井修渠。光开出的荒地就有八十多亩,相当于三里屯总耕地的四分之一。以前的三里屯靠天吃饭,一旦遇上春旱秋涝,全村老少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种下的希望化为泡影。在刘长庚的带领下,在三里屯的田地里打出机井和大口井三十多眼,又修了排水沟、灌溉渠。三里屯在短短的三年里大变了样,乡亲们基本上都吃上饭了,不管是细粮还是粗粮。然而,刘长庚总把自己的工分记在家里比较困难的人的工分本上,自己家里一日三餐还有一顿是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