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孩子们都在柳香的身旁睡着了。柳香喘得很厉害,喘气的声音像拉风箱一样,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很困难,胸口依然是一阵阵的刺痛。她想靠墙坐着,背上的伤处又疼了起来,她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她咬咬牙使自己坐稳了。她觉得今天夜里太冷了,手都有些发抖,她坐了一会儿,冻得她不能再坐下去了,就慢慢地躺下了,使劲地裹了裹被子,还是冷。她想:这都三月天了,怎么还是这么冷?不会呀!她伸出手,逐个地摸了摸孩子们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她知道自己在发烧,忍一忍吧,等天亮了,就好点了。
第二日,天刚放亮,柳香连续咳嗽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大凤。大凤起来给母亲倒了一碗水,送到母亲的手里。
不住的咳嗽,使柳香手中的水洒出来许多,她喝了一口,舔了舔已干得起了白皮的嘴唇,对大凤说:“大凤,快去叫你爹过来,说我有事对他说。”
大凤迅速跑到东头的炕前,推了推正在打呼噜的王麻子,说:“爹,爹我娘叫你,有事对你说。”
王麻子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是大凤,他说道:“你娘有事对我说,能有啥事?”
大凤说:“我娘病了,你过去看看吧?”
王麻子披着衣服走了过去,对柳香说:“有啥事?说!”
柳香喘着粗气说道:“我这次真的病得很重,你能不能帮我去买点药?”
王麻子一声冷笑:“病?我看是装的。没事,死不了。”
柳香哀求道:“廷江,求求你,我这是第一次求人,我不能死在你这个家里。”
“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死就得死在我的家里。你不是要离婚吗?你倒是离呀?现在求我了,我可是铁石心肠哪――!你那点小技俩骗不了我。”
柳香冲着王麻子摆了摆手,说:“好了,廷江,耽误了你睡觉了,你走吧。”
王麻子又打了一个哈欠,回到被窝里睡觉去了。
柳香感到身体比刚才冷得更厉害了,神志还有些不清楚,一闭眼就想睡觉。不能睡,这一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了。不能让孩子没了娘,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
柳香把大凤喊到跟前,她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凤,你今天就别去上学了。”
大凤点点头。
柳香又说:“你到你翠花婶子家去,对她说娘病了,让她帮娘去请个大夫来,别让你爹看见。”
大凤说:“嗯,他又睡觉了,看不见。”
大凤说完就悄悄地出去了。
刘翠花的丈夫早早地干活去了,刘翠花正打算出门,碰见大凤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刘翠花问道:“咋了,大凤?”
大凤喘着粗气说:“婶子,我娘病了,让你帮她请个大夫去给她看看。”
刘翠花问:“你娘病得厉害吗?”
大凤点了点头说:“厉害,在炕上躺着呢。”
刘翠花赶紧推出自行车,对大凤说:“咱村就你三叔一个大夫,这不,还不知去了哪里。唉,咱们只有去刘家铺了。快上来,我带着你。”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刘翠华和从刘家铺请来的大夫来到了王麻子的家门口。大凤从刘翠花的自行车后座上跳了下来,去推院门。
这时王麻子听到响声,伸着懒腰从屋里走出来,问道:“你们来干啥?”
刘翠花说:“廷江大哥,不是嫂子病了吗?我帮她请的大夫,刘家铺的。”
这是位老大夫,五十多岁一脸的和蔼,听到刘翠花向王麻子介绍自己,他便微微地向王麻子欠了欠身子,笑了一下。
王麻子皱着眉头说:“哎呀,翠花大妹子,你咋这么爱多管闲事呀?柳香没病,啥病没有,是不是大凤说她娘病了?”
刘翠花睁大眼睛说:“是呀。”
王麻子说:“咳!小孩子骗人的话你也信?柳香回娘家去了,大凤骗你的。没事没事,你们回去吧,回去吧。”
大凤对刘翠花说:“婶子,我没骗你,我娘真的病了,在炕上躺着,是昨天被我爹打得,你快让大夫进去给她看看吧。”
刘翠花生气地对王麻子说:“廷江哥,大凤没说谎,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为啥嫂子有病不给她看?”
王麻子说:“我们家的事,你就少跟着掺和。没有你们的事,快走吧。”
刘翠花更生气了:“嗨,好你个王麻子!人家大夫既然来了,让人家给嫂子看看,又咋了?我问你,为啥不给她看病,你让她等死?你安得什么心?天下还有你这种男人,嫂子当初真是瞎了眼!”
刘翠花拉了拉大夫的衣袖:“刘大夫,走,进去给她看看。”
刘大夫答应着。
王麻子张开双臂,拦住了他们两个,龇牙咧嘴地吼着:“少管闲事――!我们两口子吵架管你们啥事?走,赶紧给我走!要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完,他推了刘大夫一把,指着刘大夫说道:“尤其是你,这么大年纪了,人家两口子吵架你来看热闹,有啥好看的?也不嫌丢人。快走,快走!”
这下把刘大夫气得不得了,他行医三十年,头一会碰到这事,去给人家看病还被人家赶出来,真是丢人呀!人家不看病就算了,还是走吧。他回过头对刘翠花说:“我们还是走吧。”
刘翠花觉得这事情闹得让刘大夫很没面子,让他下不来台。她对刘大夫说:“真对不起,刘大夫,她家男人脑子有毛病,说话很难听,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生气,我这就送你回去。”她又转身对王麻子说:“王麻子――你听着,等我送走刘大夫再回来和你算账。”算啥账?王麻子不让大夫给柳香看病,刘翠花能有啥办法?她只是说给刘大夫听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