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就算他李陟暂时没有这个胆子,你看看,这扬州城中有几个人是真心服你,奉你为太守的?做了便做了,现在还在犹豫,焉能成事。”魏商将手中茶杯,重重在几上一扣,清脆的陶瓷撞击之声直刺耳鼓。
门外,赵度紧紧皱着没有,快步走进,“少爷,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将军人在何处?”
魏商轻轻咳嗽一声,随后狠狠地瞪了罗裂一眼,罗裂身子微微一缩,随即断断续续地说着,“我们出去断欧阳栎水源,我,我,提出去劫营,世载不同意。后来,欧阳栎发现我们,派了数千人马,我赌气不走,结果,结果……”他嗫嚅着,话语大多皆是事实,因而赵度亦无法听出任何端倪,只能急道,“结果怎样?”
“世载,世载他为了救我,战,战死了。”
起先赵度以为自己听错了,还特地侧着耳朵伸向罗裂,以图听得更清楚一点。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这个双鬓微霜的中年军人一下跌坐在长椅上,一个月的朝夕相处,李陟给人的印象总是那个似乎无所不能的意气风发。
魏商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却如一个没事人一般,“赵将军,战场之上,生死旦夕之间,何必惊讶。”同时从小厮手中接过一杯清茶,轻放在他面前,“将军润润喉,四更天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倚仗将军。”
朝披挂,暮卸甲。剑影刀光,晓梦犹忆闻弓马。一夕零落荒草里。回首身后戈,月因斜。
却说此时城外荒草之间,李陟静静地仰躺,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良久,他的发梢已被朝露染湿,鸡鸣之后,不多时天即破晓,清晨还不甚明媚的阳光懒洋洋地投在他的脸上,面颊上沾着的血迹已经干结,感觉痒痒的。他微微打了个寒噤,是被冻醒的,清晨却是一天之中最具寒意的时刻。
李陟的眼睛稍稍眨动了两下,身子抖了一阵,只听得一段悉悉索索之声。
“你醒了,将军。”
李陟睁开眼,便看到了司马山那张粗糙黝黑的脸。
“仲兴,……”话音带着些沙沙声,李陟知道那一剑伤到肺了。没有刺到心,倒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你的伤看起来很重,我只是简单地帮你止血,止了很久,”他憨厚地笑笑,可以想象如此魁梧之人,在帮他止血时手足无措的情形,李陟努力使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只是胸口真的是很痛。
司马山没有看到李陟那个僵硬的笑容,“止血之后我没敢动你。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么?”伤及五脏时,身子不能乱动,会加重伤势,于是帮李陟止过血的司马山便一直守在他身侧。
看着身边的司马山,李陟不自觉地想起罗裂,他还是想不出来,为什么他会刺自己,再次来扬州,李陟发现罗裂变得教他猜不透。
“我们,不回去,你找找附近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先休息一下吧。”
在城外有一座龙王庙,城四周的百姓常常在那儿祈雨、献祭。于是司马山踹下庙宇的门板,用缰绳系住,遂将李陟拖到庙中。
太阳渐渐爬上头顶,庙外老杉树影子缩到只有一尺,一个晌午,李陟得知五百骑,只剩下十七人逃脱,长长叹了口气,司马山摇摇头,“又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个罗小子,不知进退。”
听到罗裂,李陟摆摆手,是以他不必再说下去,自李陟口中,司马山亦得知两人反目的情形,少不得咬牙切齿一番,反倒是李陟不想多作纠缠,喘口气,扯开了话题。
“李将军,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对于司马山,一向直来直去,蓦然间地吞吞吐吐,李陟不甚习惯,“但说无妨。”
“你也知道,我们留下来卖命,都是冲着你小子够仗义,整个扬州城,我们只听你的。既然那个不长眼的罗小子这般不知死活,不如让我们把他……”说着他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配上那副凶神恶煞的表情,煞是吓人。
“这……”就算罗裂对不起自己,李陟却还没有想过要反戈一击。但李陟亦绝非信奉“宁人负我,我不负人”这般妇人之仁之流。
“将军,你还年轻,别怪老山我装老,有些时候少不得我劝你两句,我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人心难测这四个字。退一步讲,就算你不计较,就说罗裂那小子就真的守得住扬州了么,到最后还不是便宜了……”司马山还想说,却被李陟伸手打断。
“仲兴,我虽然年轻,但是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