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给这些人,这个美丽的小镇带来的伤痛多深。
但是这残忍的行为,让我久久无法平复。
我不想看,不愿揭开那血色的一夜。
当外来的入侵者开进村中,四下都响起引擎启动倒车停靠的声音。静夜下惊扰的狗纷纷吠起,一声一声的渐渐接连成片。有一阵嘈杂过后,就是家畜悲惨的嗷叫。十几辆甚至几十辆中小型面包车开来,去了多少人谁都不清楚。
外面一片夜幕,钟长平沉静的坐在车里。他双手交扣搁在身前,微微垂着目光。他的眼中很空,这刻什么都没有。高文柱就和他对面而坐,转脸贴着车窗望。可是窗外不到半尺处,只有一面布满青苔的砖墙。他望了很久,直待所有的狗都不叫了,直待一户户人家外守人上锁。
周围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这是一个无声的夜晚,仇恨非鲜血不得缓和。
烟熏的他眯起了眼睛,他掐着香烟狠狠的吸了两口,低头将烟在脚边扔掉。严斌戴军就站在他身后,一起待在雷家门外等。
门口很黑,只有从院里牵出的一盏黄灯泡吊在墙上。他的白衬衫在灯光照射下,变成一种压抑的浊黄色,一种渗透着死亡冰冷的颜色。
院子半敞着门,钟长平没有进去。有人走了出来,对他摇了摇头。
“什么都问不出来。”那男人皱着眉,抬手胳膊蹭了下脸边汗,支着两只手都沾满了血。雷祖根一无所知,他当然什么都问不出来。薛文斌多老练,谁去带人带去哪,怎么会让他知道。
钟长平推门进去,严斌戴军随后,雷祖根被架了出来。
“长平,我真的没害你外婆……那晚上,我就推了她一把……”
雷祖根全身颤抖,已经相当虚弱。被两个人架着,根本无法自己站立。鲜血顺着他双腿往下淌,嘀嘀嗒嗒的流了一地。他刚被人压着扒裤子给膳了,现在什么不想只求保住条命。雷祖根耷拉着头,忍痛喘息道:“是我对不起小凤儿,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他说着,深深倒了口气,艰难道:“我现在是罪有应得,我谁都不怨,也没半句话说……”
只是短短几句,雷祖根已经气喘连连。他抬头望去,额角的鲜血流下。他眨动了一下眼睛,嘶哑道:“我已经这样了,你饶我条命,好了之后我一定去自首。判刑坐牢我都认了,我还给你们……”
钟长平没有吭声,皱眉看着他,起手一招,就有人将刀递去了。他走到雷祖根跟前,扬手一刀就照脸砍去。雷祖根一声惨嚎,锋利的刀锋划破眼睛口鼻,鲜血奔涌溅到钟长平脸边。
他说道:“今晚,我杀你全家。”
跟着一刀插入胸膛。
后面屋里亮着盏小灯,不断传出女人的嘶叫和挣扎声。雷祖根的妻子和妹妹饱受凌虐,叫唤的都已经岔气了。雷二狗听见儿子惨嚎,再也按耐不住,踹开屋门就冲了出来。
“根儿,根儿,儿子——”,雷二狗哭嚎,扑了上去。雷祖根已经没有反映,只是一口一口的倒鲜血。他抱着儿子青筋暴跳,起身拼命:“你这野杂种,杀了我儿子——”
“砰砰——”严斌端起抢,就是两声。他沉着目光,面无表情,长枪打出的弹壳滚落在院里,枪后座劲儿大的震得手都发胀。
“他爸——”雷祖根的母亲也冲了出来,严斌端枪又是一声。还有雷祖根的三叔,和雷二狗的一个表侄。他们端枪堵在门口,无一幸免,纷纷应声惨倒在血泊之中。
这帮人开始淋汽油烧房子,院里还有两个孩子哇哇的哭。大的才三四岁的年纪,站在院里转着脑袋望,哭的声嘶力竭。小的只是怀抱的孩子,坐都坐不稳当,哭的都哑声了。
钟长平抱起那个小的,动作很轻。孩子在哭,不停的哭。他抱在身前,片刻,只有片刻,随即扬手,抛入熊熊的火焰。
他的眼中没有情,是冰冷的,沉寂的没有一丝生气。随后,那个大一点的孩子也被人扔入咆哮的火中。
在这晚,青山叠林江水无声,月色隐去星辰不见。
熊熊火焰燃烧着,惊怒张狂的火蛇,不断的升上夜空。火光映目,那血色的红染遍了周遭。
绵绵不熄的是恨,是悔,还是疯狂。
火光烧,烧,不停的燃烧。火惊焰怒的一幕,撕心裂肺的吞噬在眼前。
站在这片枯焦的土地上,我似乎仍能感受到当晚,灼热的火焰留下的残温。
灭绝人性,疯狂的报复。
在那片燃烧的火海中,冲出一个姑娘。她年纪很轻,只有十四五岁,一脚摔倒在钟长平眼前。严斌端起枪,她抽泣着仰脸望去。只穿了一件单褂,一块块沾着血,身上不少地方都烧伤了。她抬头望他,不是惊恐,只有一片呆然和难以置信,默言道:“长平哥……”
很久很久,他垂下目光望她。
“燕儿,是燕儿吗……”
钟长平的声音很轻,一直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的目光也很空,最后说道:“你走吧。”
这一声似乎叫回了他一点人性,如果她能够早一声这样叫他,会不会躲过这次残酷的报复。可惜这声长平哥,是她那晚至今唯一清醒的一刻了。这个姑娘在当夜就疯了,再也不会这样叫他,也不会记得那晚所遭受的经历。
灭门之祸,由乡到镇,由市到省,能走多远。
就这样,不知在哪个环节已经被无声无息的按住了。
雷家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时还没有完全熄灭。
钟长平没有离开,在老房子里坐了整晚。清晨时,他的旧居里升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