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麻醉，柯博士将一个金属条扣在我额头，冰凉的感觉渐渐渗透进来……

我大约是睡了过去，黑暗中，仪器发出单调的滴滴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当最后一下“滴”声响起，耳朵感到难掩的刺痛。突然间，全世界安静下来，像是什么在大口吞噬，很快，我也被卷了进去……

“……万能的钱卓（火灵的原名），听说你参加了博士的研究？”一个重物突然压到身上，害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

“笨蛋穆燕！要是我死了，就拖你一起下地狱！”猛然睁开眼睛，陌生的女孩趴在我身上，对着我坏笑。她大约12岁，有着一双水汪汪的丹凤眼，小巧的鼻梁上洒了几颗雀斑，标准的鹅蛋脸配上个性的大嘴巴，笑起来，眼睛眯成两条缝。

“小卓，你可是天才，怎么也相信这种神神道道的玩意。”女孩翻身，滚到一旁的草地上，“对了，鬼鬼明天回来，要不要约上他，一块儿去禁区玩？”

“穆燕，你想被关禁闭是不是？开口闭口‘禁区’‘禁区’的，可别牵连了我。”我说着，坐起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明天我没空，郭博士要我参加明天的基因融合计划，之后还得做排异记录。”

穆燕露出失望的神情，嘟着嘴巴，孩子气地躺成一个“大”字，“好羡慕你和鬼鬼，都这么聪明，我就不行了，每天帮苏老头打打杂就已经很吃力了，更别提让我参加研究项目。”

“你也不笨啊。全国天才儿童排名，你可是第八，别忘了。即使是跟天才比，你也是十名前的。”拍掉沾在身上的碎草，我站起来，眺望着远方的黑山，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秋风吹过，带来果实成熟的甜香，我感觉到神清气爽，不禁贪婪地做了三次深呼吸。

“鬼鬼第三，你第四，都比我强。”她也站起来，走到我身边，假意地捶了我手臂一拳。“唉……算了算了，总有一天，我会比你们都厉害的，老人言：吃苦要当吃补，多吃吃，人会变聪明。”

我转过脸去看她，会意地笑了。

对了，这不是我的梦，应该是火灵的，我成了她，她亦是我。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无力控制局面的我，还保留着自己的意识，但，这毫无疑问是件好事。

“好了，午休时间结束，我要回苏老头那边整理资料了。”穆燕蹦了蹦，捡起掉在地上的bb－call，塞回牛仔裤，“小卓，那我明天约鬼鬼去禁区罗，你要是有空就过来。禁区这两天有新成员，会很有趣的喔……哇！来不及了！拜拜~”还没等我回应，她便挥挥手，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鬼鬼……这家伙……”我的情绪波动了一下，有苦涩的味道。想必是火灵的感觉，难道她喜欢那个叫鬼鬼的男生？

天地忽然晃动，脚下的草地拱起，我重心不稳地向前扑去……

踉跄了几步，我终于站稳了脚，可景色变了，白天换成了黑夜，青绿的草地变成了冰冷的实验室，我怀里抱着个显微镜，转身问郭博士，“苏老头真的批准了‘山鬼’这个实验项目？真不敢相信。”

“小卓，把切片放到显微镜下，看看你能发现什么。”郭博士手里拿着两张彩色细胞影印，对比着看，他低着秃了半个脑袋的头，矮胖的身材看起来不太像博士，倒比较接近暴发户的形象。“苏老头一开始没同意……”放下影印，他走到我身边，“不过，这毕竟是个跨世纪的突破，虽然，我对成功不抱希望。”

我抓抓头，眼睛对上显微镜，“博士，鱼和甲壳虫的基因片段缺乏粘合能力，细胞已经死亡。”“我看看。”郭博士挤开我，凑到显微镜前，“小卓，帮我把过渡物质拿过来。”

我沿着白色的实验桌，一直走到墙壁的最角落，换上消毒服，打开巨大的无菌培养柜的一扇门，从里面找到一盘有着红色警告标识的密闭试管，拔出一支，迅速关上柜门，回到博士身边。

“你来操作。”他说着，让到一旁。一对小眼睛，像是两颗绿豆，坚定地盯着我。

“博士，如果我的计算没错，我们必须使用活细胞，经过核辐射变异，再加入过渡物质。这样的做法，可以增加成功机率。”消毒服很是闷热，我扯掉了头罩，没有要听从的意思。

“小卓，我知道你是天才，或许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努力个一辈子，也够不上你们两三年的成就，但是，生物实验并不是单单依靠计算能够解决的。实验，就是要大胆尝试，不放过任何可能，就算认为这样做会失败，但尝试有时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他指指显微镜，露出慈蔼的笑容，“你看这个细胞，虽然已经死亡，但它也存活了两分钟，之间有了物质交换，这说明什么？”

“好吧，但是，博士，既然好不容易申请到这个项目，你可不能抱着玩玩的心态，我可是很认真的，毕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研究。”我妥协地拧开试管上方的密闭套，捏了把固定在试管上的滴管胶头，抽取了试管里的所有透明粘性液体，在切片上滴了两滴，再放回到显微镜下。“如果是按照这个方式，我想我们还缺少某种活性酶。”

“对，所谓条条道路通罗马。”郭博士显得很兴奋，他凑到显微镜前，盯着切片看了许久，“不过，也有迷路的时候。将切片急冻起来。”

“为什么？”我凑过去，也对着显微镜瞄，“不是已经失败了吗？细胞没有恢复活性。”

“我要留作纪念。”他将切片抽出，搁在桌子上，“别忘了，爱迪生发明灯泡，失败得并不比我们少。”

“博士说话总是一套一套的。”捡起切片，我将它装进密封袋，“有的时候，真觉得博士跟苏所长是孪生兄弟，玩世不恭的样子就像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哎，我跟他是天地之别，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总是挡我的科研之道，一点冒险精神都没有，当了点小官，就滥用职权，我好多成果被他没收到怪物仓库，想来就有气。”他扑哧扑哧地用鼻子喷气，义愤填膺的模样，数落着苏老头的种种。而我则将切片摆进了另一头的急冻柜。

一番抱怨结束，郭博士瞧了眼腕上的手表，惊讶地叫起来，“糟糕！晚间餐的超级辣水饺要卖完了！我得马上冲去食堂！小卓，做完剩下的三个排异记录，你就可以回去了，记得把门关好。”话还未说完，郭博士就已经跑在了走廊上，火烧屁股地冲去了食堂。

好吧。我鼓起腮帮子，无奈地想，回身，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钱卓？”

我应声回头，实验桌对面站着个十五、六岁跟我一般高的男孩，穿着跟我一样的白大褂，他有着可爱的模样，圆圆的双眼皮大眼睛，唯一可以称得上帅气的鼻子，红红润润的嘴唇，还有令人羡慕的粉嫩雪白的肌肤，饱满的瓜子脸，柔顺的短发规规矩矩地三七分，他笑着，一颗小梨涡挂在嘴角边。

“干嘛，鬼鬼？”我没好气地回应，放下手里的记录簿，“穆燕呢？”

“我们约了在……”他两边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但还是小心地压低声音，说，“我们约了在禁区会面，苏老头去了食堂，估计正跟郭博士抢水饺吃。你要不要一道？”

“不了，我还有事。”我咬咬牙，忍住想去的欲望，“就帮你们把风吧，苏老头回来的话，我会call你们。”我掏出白大褂口袋里的bb－call，在他面前晃了晃。

鬼鬼歪着脑袋，考虑了一会儿，放弃地说，“好吧。”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但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发现，多了很多用中国鬼神命名的研究项目，虽然之前也有，但从未出现一年中同时批准八个的记录。”

“你这么一提……我也觉得奇怪，通常用中国鬼神命名的项目，最后都会标以高危研究，所有培养出来的异种生物都会关进‘禁区’，而研究记录则全部归为极度机密……”想着想着，我仰起头，看着钢制天花板，良久，又抓了抓头发，将头扳正，吐出一口气，看着鬼鬼，“谁知道呢，苏老头也有他的难处，上头希望有大作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