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场拿起巧克力盒子，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顺手就拆开来取出一颗放进嘴里。“这巧克力味道很不错，可惜我不常吃这种零食的，额――你家里是住在汽车东站那边对吧。”

“哈，这你也知道？”我故作惊讶，心想她肯定是想办法查到我的信息，毕竟我这个人是不难找到的。

“你看这盒巧克力，”说着她望向我，“应该是你自己包装的，卖巧克的店面都不提供包装服务~而且这外面的包装纸也不像市面上常见的精品店里的那种。”

“是的，我去超市买回来然后自己用些收藏的精美景画包装的。但是这和我住在东站有什么关系？这种巧克力几个超市都有卖，包装用的纸画是在省城买的。”

“关键不在那些，我说的是这包装的手法，你看上面的结。就像其他精品店所做的一样，你将画的一部分剪成纸带用来包捆，但你打的结却与他们完全不同，你这是一种相当专业的活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们本市只有一个地方打这种活结，那就是老李物流。”

我赞许地点点头，向她礼貌地做个手势，表示愿意继续听下去。

“我首先排除你通过收过一次他们的包裹而学会打这种活结的可能，因为绝大多数人不曾有这样的闲心。”

我又点头。

“从你送巧克力的作风以及进茶馆时的神态可以推断你家境颇为优裕，而你又刚刚大学毕业，不可能在过去的几年内工作过。那么你肯定是在更早些年学会了这么娴熟的打结，极有可能是家里对你在学习方面的要求尚不严格的时期，也就是小学。那个时候老李物流还只是一家小货运公司，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老李集团创始人老李家的孩子，他教你打这种独有的活结。你们整个家族不都是住在东站那边的华清园么？你有个阿姨是开眼镜店的，我经常光顾，她经常向我提起华清园这个小区。”

我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靠，这也行！”

她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样子十分可怕，像一个七八十岁行将就木的老头般耷拉着头。少顷之后她抬起头来，擦了擦眼睛，脸上仍保持着微笑，我觉得这微笑越来越看着顺眼，我是说比起第一眼看见时。

“你身体不好。”我说。

“是的，左肺叶受过刺激性创伤，以致经常感染。我身上小毛病多着呢，但这并不会让我大脑的运作受到影响。”

我觉得就身体的问题不是我认识她第一天所应该讨论的，于是直接切入主题：“现在我们就谈下你所说的特殊的工作吧？”

她又是淡淡一笑：“我们不如谈论一下你能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未等我回答，她又继续讲道：“让我来想一下，既然你追求特殊，必定有所不同于常人之处，从谈判的学问上来讲，你这叫有所恃――我觉得你数学应该学得挺好的。”

我不禁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她摊开双手放在桌子上，问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7的5次方等于多少？”

我想了想，7的5次方换成7的4次方x7，也就是2401x7（用完全平方式可以快速算出49的平方来），于是回答说：“等于16807嘛，很多人都会算的。”

她并不着急，神情悠然地说：“我说你还不认，你的这数学不是一般的好，远远超越了一般大学生的水平。”

“我说了有许多人都能算出来的，比我更快。”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你看，你居然真的去算，你想都没想，第一时间就去解答它，换成一般人，对数学没有所长也没有所恃的人，会毫不犹豫的去心算出来不？看看你当时的表情，就像在做一件很简单的事一般，这足够证明你数学的功底了。”

我不服气地说：“你肯定是通过一些途径查看了我的个人档案对吧？刚刚你提问之前就说我数学好，难道你是预示先知能看到自己未来的结果，所以向我提问来证实的？”

“我猜出来的。”她双手托着下巴，略微得意地说，“其实这个我能猜出来纯属运气，因为我第一次进这个茶馆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思考，我注意到你的目光刚刚扫过玻璃墙，墙上的那些圆形气孔之间的距离不相等，但看起来又有规律，对吧？”

我有点诧异，点头表示正确：“那看起来像斐波那契数列。”

“准确地说，是斐波那契数列再加上大概0.5个单位。”

我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激情，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燃烧的激情。

她见我不否认，又接着说：“我刚刚看到你对茶杯吹了一下――你还记得吧？”

是有那么一个动作，我点头表示记得。

“当服务生端茶来的时候，在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你杯中的水面是顺时钟旋转的，我看到你凝视了一会儿，然后才吹了一下，那个方向――”她又做了个比画，“恰好使水面的旋转波纹更近似于圆，同时也让处于杯边上的茶叶运动起来，还好这种茶叶比较大，就这么几片，你看，浮在水面上的就三片――我想你应该猜到我要讲什么了，如果我猜对了的话。”

我感慨地说：“是啊，曲面几何学得很吃力，太头疼了。”

她摇摆着手指说：“你精通复变函数，这造成了你的思维惯性，事实上，很汗颜地说，我遇到与你相同的困难时选择了放弃。你这水平远远不是普通高中生，大学生所能达到的。”

即使在这喧闹而嘈杂的小茶馆内，我仍然能从她身上感受到那种后来影响我整个生命的宏大的气息，这种气息发自她内在的某个地方，从眼睛出发，穿透世上所有的事物，再回到她的眼内。

我差点忘掉了工作这一说，这个女子，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独特的吸引力，诱使我不由自主地跟随她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