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同周淳的聊天几乎花去了所有的时间――他对我的感谢之语只是冷冷一笑,“顺手的事,我早看他们不惯”,事实上他不屑于与我交谈,是我觉得这一路上安静十分尴尬。
但他也不至于傲慢到毫无礼貌,我的话他总会回一句,除了军中的事情不说之外,基本上无话不谈。为了让他讲出此行的目的,我尝试着对他进行刺激。我跟他讲了各种军队里士兵的威武气质,比如特种部队,并绘声绘色地描叙一个特种兵可以单挑多少名海军陆战队员。于是我们开始讨论中国的士兵素质排行,他坚持认为海军是最强大的――这和他的性格是完全相符的。我又提出疑问――海军士兵在内陆上是不如特种兵的,而在和平年代大部分特殊任务都是在陆地上完成。
他愤慨起来,“倘若是特种兵的话,你们几个早已经送命了,没有经验和装备,特种兵能对抗强化人么?”
这个问题终于让我抓到了漏洞,也是谈话的契机,我立刻追问:
“那你长年在海上,又哪里来的经验和装备呢?我看你的小队像是经常处理这种问题....”
“这个么?”他得意起来,“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几年前开始我们就负责清除这些怪物,你看到的还只是小儿科,‘毁灭者’那才叫真正的怪物。”
“‘毁灭者’?!”
“那群没见过世面的科学家口口声声讲是国家的终极武器,其实就是一人形兵器,被我撞上,照样灭了它。”
“那既然是我们国家自己研发的,为什么要消灭它们呢?”
“那些怪物都靠不住,经常失控反过来打自己人,第一个‘毁灭者’在运往南沙的途中失控,杀了一船的人....”
“运到南沙去做什么?”这个问题引起了我更大的疑惑――他们不把终极武器安置在内陆好好地保管着,运到南沙去做什么?
“那边有另一个基地――我说你别打断我讲话,你知道那毁灭者怎么死的么?”
“哦?”我故作感兴趣状,伸长脖子倾听。
“每分钟三千六百发的机枪一轮齐射,打成肉筛子了。”说完他更加得意,嘴角露出笑容来,“这些东西都只能玩阴的,真正打起仗来,是近不得边的。”
“那‘毁灭者’到底有什么本事?”
“听说那玩意身体里有纳米弹――释放出来就像苍蝇满天飞,遇到什么吃什么,钢铁金属木头统统吃....但我们不怕,一队人装备高温火焰喷射器,直接烧了它。”
这让我想起了电影《特种部队:眼镜蛇的崛起》。
“你刚刚救了我们,违抗了上级命令....”
“怕个毛,海军的事情,几个科学家管得着么?我早就觉得这群人有问题,你说这怪物失控一个就算了,还个个失控,这不摆明了要造反么?男子汉大丈夫毕生当为国家效力,要拿我命就拿去罢了,我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容不得这些怪物放肆。”
我才发觉这周淳虽然冷傲,但骨头里是个真正的军人――据说他是个孤儿,从小被洞庭市的一名老军官收养,高中毕业后直接上了军校。
外面的沙尘暴已经完全散去,我让红鹰留在周淳的军营里,自己则和猴子离开了红旗农场――接下来我想去找到江夏求证一下,他的父亲究竟与“开天计划”或是“光芒计划”有什么关系。
我们俩租了一辆中巴回市区――沙尘暴的灾难加上军队实施的交通管制,原本在乡镇间穿行的大巴暂时停运,猴子的老警车卡在裂缝里,而红鹰的车我们担心也有监视器之类的,只能带着周淳签发的通行证租车回家。我们在琼湖大桥处下车,尽管还没到天黑,天色仍然阴沉,我决定先让猴子回我家换身衣服,洗把脸然后出来吃饭――我家比他家更近,他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落魄街头的流浪汉。
当我打开家门,推门手仍然握在把手上时,我便察觉一股异常的气息。
“刺杀者。”我叫了出来,同时被身后一股力量推进客厅。
猴子也被推了进来,踉跄几步扑倒在我身边的沙发上。
我抬头看了一眼,一个银白色的金属面具浮在我前方几米外,客厅尽头的横椅上。
“asyouwish――(作者注:这句话的意思是‘如你所愿’)”一个像幽灵鬼魅般的声音从那面具之下溢出来,那声音像是用声音软件经过加工和合成处理的。
“请讲中文....”
面具晃了一下,又发出幽幽的声音来:“你果然很聪明,我是阴影刺客的首领,如你所愿,我终于来找你了。”
“三天时间到了,你终于决定来杀我了?”
“约定的日期在明天,我这次来,是想完成上次没有谈妥的交易。”
“我就不懂了,”我站稳了脚步,向前微微逼近一步,说:“既然你这么神通广大,为何不直接派个隐形人拿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行了?再说,我根本没有掌握任何对你们有用的信息....”
“呵呵,”他咯咯地笑起来,笑声通过变音软件转换,听起来格外怪异,“你想错了,我们需要的并不是武器,我们对‘风暴之眼’更感兴趣。”
“这个我更不知情,‘风暴之眼’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
“事实上我们也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你还感兴趣?”我打断他的话,“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从哪里听说这个东西的?”
“这....这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千年以前就流传下来的....这得从我们组织的起源说起――阴影刺客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刺客联盟,早在千年以前就存在了,根据老一辈的说法,我们是‘按照神的旨意清除世间的罪恶’”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额,刺客联盟分为两部分,阴影刺客只是其中的一半,另一半叫做‘天命使者’,我们的每一个成员从出生开始就成为阴影刺客的一员在基地进行训练,只做一件事,就是刺杀;当一名刺客到达四十岁,如果他还活着,那么就会被接到另一个基地,也就是‘天命使者’的基地,不用再冒着危险去当刺客,而是当信使,转达任务。”
“我明白了――”我接过话说,“你们这个组织分为两部分,你所在的这一边只负责执行任务,而另一边负责制定和发布任务。”
“是的,我们....”
“也就是说你们只是被人操控的杀人工具,是吧。”
“我们坚信自己在清除这世界上的一些罪恶,神将旨意转达给天命使者,再转达给我们....”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人就是罪恶的呢?我看你们杀人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你怎么这么喜欢打断别人讲话?”他不满地冒出一句。
我抿了一下嘴,示意他继续讲。
“根据我们的资料记载,一九二零年,有个刺杀目标叫阿道夫希特勒,但当时执行这项任务的杀手不知道出于何故没有动手,结果将近二十亿人被卷入第二次世界大战....”
“谬论,人物是时代的必然产物,而非人物造就时代。”
“倘若希特勒死了,历史或许会改写....”
“好吧,就算某些人物确实该死――你又怎么保证天命使者选出来的人是正确的?”
“他们传递的名单是神发布的....”
“我已经不想去讨论‘神’这个字了....好吧,我们假设有神,那你又凭什么保证传递信息的使者不会造假?――说到这里,对了,你又凭什么保证你自己不会造假?”
“你....”
“哈,被我说中了吧,你现在经营着整个执行队伍,时代在变,你自己本人也不不怎么信那老一套的规矩了,所以有时候你也假造‘天命’,来为自己造福,对吧?别,你别反对我,既然是天命,你又怎么能违抗天命来和我做交易呢?”说着我转过身去,对着背后的空气说:“你们都有份,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