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在沉闷中结束，柳川越急急忙忙离开时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柳轻云，柳轻云还陷在恍惚里，直到林苒在她对面坐下，她这才突然发觉耳朵里有了声音。她使劲眨了眨眼，说不出话来。

“你都看到了……”话说到一半停下来，林苒猛地掉开发红的视线，搁在桌面上的手指控制不住地抖。

“别……”柳轻云嗓子里堵得厉害，“我……不听行吗？”

林苒爆发了，捶着桌子：“你不听行吗？你不听行吗？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我什么都不敢说也什么都不能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都老成这样了！”

她的咆哮席卷了整个厅堂，侍者穿过惊讶的客人们疾步赶过来，躬身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林苒埋下头胡乱摆了摆手：“放心，不会有事的，喊出来就好了。”

侍者不放心地退下去。

柳轻云目瞪口呆：“姐……”

“别喊我姐，”林苒苦笑，“你一喊我姐我就心软，虽然我很想很想对你发脾气。”

柳轻云哀求：“我听，我听还不行吗？”

“你不听也要听。”林苒慢慢坐直身体，一脸艳妆说残就残了，她抖着手点燃支烟，狠狠地吸，烟雾后的眼里好几次水汪汪的就要淌下泪来，都给她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柳轻云又急又慌：“我听！我真的听！你说什么我都听！”

苦笑云山雾罩地布满林苒整个脸庞，在此后的谈话中再没有散过，她叹息：“轻云，川越说你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告诉我是这样吗？我真的得一直把你当孩子看待吗？”

柳轻云困惑地沉默，这几天来，尤其是此刻，她觉得自己所有的感觉都在一波接一波的强烈刺激下变得迟钝了，许多的人和事，她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才叫合适。

林苒不再看她，朝着个虚无的方向自顾自地说话，看上去她想要控制情绪，但是总不太成功，所以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要等她平静些了才能继续下去。她说的，是她和柳川越之间的事情。

“我是在几个大学联合举办的老乡会上认识川越的，本市考去那地方的没几个，所以特别容易亲近，虽然不在一个学校，但从老乡会后相互间来往得挺勤快，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他是个特别的人……”

“而且……对他的事知道得越多……就越觉得他特别……”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优点，但在那时候，很多女生都把他的优点看在眼里，外表耐看、成绩拔尖，难得的是运动也很好，在他的组织下，他们学校中断了几年的文学社重新建立起来，他还对外帮助学生联系勤工俭学的机会，他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名声都传到校外去了，我发了疯地搜集所有有关他的消息，我知道……我陷进去了，可是……”

“……可是他告诉我……他有未婚妻了……”

林苒有些恍惚，夹在指间的烟几乎燃到尽头，差点烫到她的手，她吃了一惊，将烟蒂扔进烟灰缸，再次望向那个虚空的方向继续叙述前她瞟了柳轻云一眼，如她所料，柳轻云一脸茫然。

“你大概没想过川越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子吧，因为你们之间除了那些不痛不痒的通信外根本没其他交流，这些事我是毕业以后才知道的，我一直以为他跟你之间很甜蜜，所以他才能在学校里表现得那么出色那么意气风发，才能那么干脆地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仰慕者，你知道吗，那时候很多女生都在猜你是个什么样子，你又是怎么让他那么痴迷的，但是你从没在学校出现过。那时候，我是灰心的，没想到有一天会跟他走到一起，但我一直在关心他，我和他一直是朋友。”

“然后，毕业，回本市，为工作奔波，他的路走得很顺，顺得让我嫉妒，也拉开了我同他之间的距离，看看自己混得不人不鬼的，对他更不可能有什么想法了。但是你呢？你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把他推到我这边来了。”

她突然转脸盯住柳轻云，声音低沉：“你知道他来见我的时候是什么样吗？从来都那么优秀的一个人！那么有风度的一个人！那么有自制力的一个人！他居然让自己醉得一塌糊涂！又哭又笑！我这才知道他跟你之间的情况居然那么……那么的不可理喻……而且……你还背叛了他……我真是……恨你……”她猛地掉开视线，不想再面对柳轻云错愕的可怜巴巴的表情，她强行压下激动的情绪，苦笑回到脸上，“不过我也很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这一闹我不可能知道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最想见的人是我，也不可能跟他有后来的事情。你知道你错过什么了吗？多好的一个人……”

“我不想看到他痛苦，我想他快乐，所以我天天去找他，工作都可以不要，我想各种办法逗他开心，看他开心我就开心，我犯贱地缠着他，不管他怎么劝都不听。我知道你家对他有恩，他也放不下这份恩情，所以我说我什么都可以不图，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好了，后来……我终于得到了我想要的幸福，这些幸福是偷来的……不过它还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