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慈《一九一六复活节》:「我们知道了他们的梦,知道他们梦想过和已死去就够了,何必管过多的爱在死以前使他们迷乱?我用诗把它们写出来……现在和将来,无论在哪里,只要有绿色在表层,是变了,彻底地变了,一种可怕的美已然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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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湖滨似是只有绿色在表层,碧草如茵,碧波万状,好像只有清一色的绿,清一色的绿色柔波,在这个空间中荡漾。
「真安静。」亚德安说。
「是啊。」
「对了,这里有船吧?」
「你问这做什么?」
「说这里有个湖,我在中学的时候参加过划船社,都这么多年没划过船了,我心血来潮,就想划船。」。
她诧异地问道:「划船?」
芮望向远方的湖面,风生水起,荡漾着一道又一道的涟漪;湖光潋,之前她曾和乔可来过无数次,也划过几趟船,不过,她可不确定能否和一个失明的人一起划船游湖。有时候,灾难将临的感觉,比事情发生还可怕。
「亚德安,不如……」
「我会划船,如果是在担心这个的话,就别开口。」他赌气地说。「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划船,得帮我。」
芮瞪着那张骄纵的脸,那种惯常的命令口吻还是没变;可是,她得坚持原则,不让他做太危险的尝试,也不能让步。
「不行。」
「有一道,马都可以骑了,只是划个船,为什么还不行?」他开始恼怒起来。
「我不会游泳,也不会划独木舟,总之只你一个人会,而我又不谙水性,这样太危险了。」她说。「我不认为你在这种情形下还能像以前一样划船,你还是别逞强比较好。」
「真霸道!」他气得转开脸,不满地说:「我又没说我想逞强,难道我在眼中,竟是那么无能吗?就因为我看不见,就连这点小事也不让我碰、不让我试试看吗?」
「亚德安,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深吸口气,暗自在心底衡量该怎么解释好。
「在眼里,不过当我是个瞎眼的残废罢了!」
他的气话使她胸中一痛。
曾经,她也遇过自暴自弃的癌症末期患者,见过病入膏肓的老人和恶疾缠身的小孩,她有过比之更深的悲伤,还有种种的无力感;每当她看到他们,目睹生命脆弱如游丝的一面,袭卷而来的是无能为力的心痛,还有对生命易逝的无奈。
但,这跟他的情况大有不同,他只是……自暴自弃,但芮知道她得说些什么,她不想让他以为她看不起他。
「我──其实没这么想过,我自己知道这种忧虑根本是多余的,或许这些话不很中听,我晓得我很唠叨、很嗦,老讲些不必要的废话,可是我真的很关心你,无法不好好照顾你、看着你,因为我有责任,必须对每个人负责,你懂吧?」
亚德安问:「那是希望我一切都得听的了?」
「不是,」她微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可以去划船,但是你得保证乖乖坐在一边,好吗?」
「这么笨手笨脚还划船?」
「那有有何不可?」
他们旋即坐上了那条停放在岸边的小独木舟,往湖面漫溯;芮并不太会用船桨,她只敢离岸边两、三公尺,就收了桨,恁船在水中漂荡。
晴朗的天空和清澈的湖面相映,微风轻拂,宁静而安详的气氛包围住他们,她所有的忧虑和烦恼,似乎都瞬息消散。
芮又专心撑了下船橹,闪亮的波光在她眼帘上舞动。
一声呼吸,一朵浮云,静止了又何妨?
她的心情放松下来,好像不再有郁结,只除了平静的感受;她的心彷佛也感染了这份宁静的升华,满溢着情绪上的感动,这份岑寂蕴涵了无限的深意。
这是天堂。
「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乔可划的船。」她喃喃,回忆地笑了。
「那又怎么样?」亚德安忿忿地说:「他行,我当然也可以!」
芮不解地问道:「你无缘无故生什么气啊?」
「我要划船,」他赌气地说,「根本就在原地打转,换我来吧。」
芮笑道:「我本来就不会划啊。我刚说过了,你就乖乖坐着,今天的船长是我,不准有异议。」
他闻言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回答是:『不行』。」她凝视他愤怒的眸子,道:「我们约法三章了,亚德安,你不能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