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尼生《悼念集》:「我这样梦着,但我是何人?一个孩子在黑夜里哭喊,一个孩子在呼唤光明,没有语言,而唯有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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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德安发高烧,是在第二天一早她发现的。
「只是受了点风寒,烧到卅九度。」在他房里,艾家的专属家庭医师杜利先生说。「最近正逢秋初季节转换的时候,很多人都感冒了,只要按时服药,休息个几天就没事的。」
玛吉站在他床边,注视着杜利医师,又道:「少爷的热度如果一直没退,那么──」
「请放心,我已经替他打了针盘尼西林。」杜利医生说。「假如一直高烧不退,可以用点酒精帮他擦身散热,再有问题的话,就马上打电话给我,我通常都在诊所里,打手机就找得到。」他撕下便条纸,写上大哥大的号码。
玛吉接过小纸片,将它递给芮。「好好看护少爷,每隔一小时帮他量一次体温。欧文小姐,清楚该怎么做吧?」
女孩颔首:「是,我懂。」
玛吉满意地点点头,随即领着杜利医师走出房门外。
芮踱回他床边,终于喘了口气。
亚德安仍安睡在被窝里,和她一早发现他时一样,双目紧闭,由于高烧而脸上红通通的。
她忧虑地俯视他,注意到他滚烫的肌肤和颤抖的身躯,急切地挪了下他额头上的毛巾;他不住地高烧呓语,头颈在冰枕上不舒服地扭动着,似是神智不清,显然病得严重,她难抑地碰触他发烧的额头,小心地揭去覆盖其上的湿布和冰袋,浸水又拧干,重新覆上他的额际。
要是没带他出去就好了,她想着拉了把椅子,叹口气,又走回病床边坐下。
经过半小时的漫长观察,亚德安仍高烧不退,他的额头像火般滚烫,在这情况下,她决定用酒精帮他擦身;酒精呛人的味道缭绕在四周,她的动作尽可能轻柔再轻柔,直到感觉热度在那挥发的凉意中蒸散,感觉掌心的肌肤不再滚烫。
当她第二次用酒精擦他的胸口时,躺在床上的病人幽幽转醒、浑身发汗,晶莹的汗珠凝聚在他的脸上;从发汗的状态,看来他终于退烧了,她如释重负地想,也不枉她替他担心了这几个小时。
亚德安感到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额头,听见倒水的声音,还有他浑身的酒精味道;他只觉得全身酸痛而乏力,四肢虚软,头也昏昏沉沉的,他疲倦而困惑,试着从床上坐起身。
「芮?」他不确定地轻呼。她在哪里?他又是怎么了?
「噢,亚德安,你终于醒了!」她俯身打量他,一脸的担忧。「都发烧到卅九度,你觉得怎么样?」她柔声问道。
「糟透了。」他无力地倒回冰枕上,头痛欲裂。
「听起来,你似是好多了。」她欣慰地笑道,又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把替换的湿毛巾安放在他额头眉心中间。「早上我来时,见你昏睡着发高烧,就连玛吉也担心得要命──先别急着起来,你人还太虚弱,连续发高烧几个小时,还是好好躺着再说。」
亚德安被她推回枕上,虚弱地回了个笑。「真不舒服。」
「生病可没有舒服的,」芮哂道,伸手拿了医师开的药包和药水,说道:「来吧,把药吃下去,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起床,你就又会觉得生龙活虎的了。」
「生病是不舒服,但我更讨厌吃药。」亚德安烦躁地说。
她像对着个孩子训话般地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一口气把药丸吞了,再喝口甜甜的糖浆,药就不苦啦。」
「那种糖浆我又不是没喝过,又甜又腻的,难喝死了!」
「不会啊,我就觉得那口味甜甜的,像小时候吃的草莓泡泡糖。」
「是吗?」亚德安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困惑地摇摇头,果然头昏眼花,头重脚轻,几乎无法支持得就要颓然倒下。
「你看吧,发高烧的后遗症。」芮扶着他,帮他服下药片,又让他喝了一大口的止咳糖浆。
「难怪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他喃喃,「我敢打赌,一定没吃过『yell』,那种太妃糖可比这甜死人不偿命的鬼东西好多了。」
「『yell』?那是什么?」
「『yell』是北爱antrim郡的特产,是很有嚼劲的太妃糖,汉纳以前常做给我吃,比那种便宜货的泡泡糖可要好上一百倍。」
「那我明天就叫汉纳做些『yell』给你吃吧,病人是该享受一些特权的。」芮轻笑道,开始用小刀削苹果给他吃。「只要你今天能好好休息,明天又有太妃糖,然后你就会觉得生气勃勃的了。」
亚德安咽下一口苹果,「那会一直在这里陪我吧?」他忍不住问道,眼中漾满焦虑与渴望,以及脆弱的需要。
「那是当然的了,我是你的看护嘛。」她柔声道,将另一片苹果递到他嘴边,他的表情使她的心为之融化。
「可以说个故事给我听吗?」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