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代《挡住那片月色》：「让午夜的香气缠绵不逸。在普通的亮着灯光的屋中囚禁起我的思想和双眼，让机械性的话语制造出来，让略黑的细节赤裸地呈现！」

有时候，月色是美化黑夜丑陋的一环，尤其是对许多不喜欢把丑事摊在阳光下的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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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曼莎大步迈入宴会厅，宾客嬉笑舞蹈的声音，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便又伸手拢了拢松松的发髻。

「我的天哪，格雷姆小姐，我早该把收揽为旗下的模特儿对！」

珊曼莎不自在地面对那个赞美她的中年男子，礼貌地回以一笑。

贾斯利.莫提摩一直对她的外表品头论足，她对自己很满意，只除了一穿高跟鞋就直冲五十一以上的身高，虽让她修长的身材睥睨众人，但一个将近六高的女巨人，却总是高头大马到让人无法忽略；自从她进入晚宴会场，他那双贼眼就滴溜溜地在她身上打转，他的赞美让她困扰极了，她还真后悔穿了这件曲线毕露的黑丝绒礼服。

「只要愿意，我可以使成为全欧洲最顶尖的模特儿，有一流的身材，脸蛋又够漂亮，身高也符合国际标准，不走秀的话，光拍平面沙龙照就会红了！」莫提摩先生本着他的三不烂之舌道：「怎么样，格雷姆小姐，要不要来我这里试个镜？」

她笑道：「谢了，我对当模特儿没有兴趣，也只有拒绝一途。」

「为什么？」他大惑不解地问道：「如果担心我无法把捧红，我们公司签下的封面女郎发行专刊，都有水平以上的销量啊！」

「我想我只适合目前的工作，莫提摩先生。」珊曼莎简单回道。「我喜欢时装设计，但是喜欢并不意味着我就能走上伸展台，或在某本杂志上权充模特儿，这是完全不相干的两回事。」

「那还真可惜呀！」贾斯利.莫提摩一脸惋叹地说：「如果有意思，多的是摄影师帮拍照，说不准就会成为像雪儿.杜芬奈兹那样的知名模特儿了。」他指指远远站在会场另一头的世界级模特儿，后者前些日子拍的几本露点写真集，在畅销书排行榜上连续好几周的冠军。

「如果我那么做了，就一定会后悔。」珊曼莎不客气地说。「与其穿着其它设计师的作品，像个机器娃娃一样在伸展台上走来走去，或者是脱光了衣服给人拍照，绝对比不上凭自己的实力成为独当一面的设计师，来得更有价值。」

贾斯利.莫提摩的表情垮了下来，他忿忿地说道：「那我也不勉强了，格雷姆小姐，轻忽模特儿这一行，真是令人惋惜！」

珊曼莎望着他摆着张臭脸离开，只怔怔瞪着他的背影，心想：天哪，她又搞砸了！

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这可是商场上不变的法则。

说真心话，往往吃力不讨好；这个虚伪造作、以诡诈欺骗挂帅的社会，人们都不想听真心话，除了口蜜腹剑、矫揉作态的生存方式，没有人在乎真实，也没有人在乎其它。

「我亲爱的格雷姆小姐，怎么在发呆呢？」

珊曼莎由沉思中抬起头来，她的眼前被黄澄澄的香槟所填满；安德鲁.威其（andrewviche）正站在她面前，两手各持一杯香槟酒，他榛色的眸子漾着暖意，很显然地，他是要邀她共饮。

「请。」他笑着说，晃动着高脚杯里的金色饮料。

她接过香槟，喃喃地道了声谢，小啜了一口。

「今天还真漂亮，」他那双敏锐的设计师眼睛，立刻瞄到了她的礼服上，「想必……这是最新的作品？」

她微笑道：「你一眼就看出来了，安迪。」

「我还记得一贯的信条嘛：『把设计的作品穿着走，自己作一个活动招牌』。」他赞赏地说。「每次看到，都会使我眼睛一亮，尤其在今晚，更是显得明艳动人了。」

「呵呵，我倒希望你是真心称赞我的设计，」她以模特儿的架势转了个圈，笑问：「怎么样？」

「要再转个几圈，连一般的模特儿都要瞠乎其后，这儿真没人把看成是设计师了。」

「你就是爱糗我。」

「没办法，莫提摩那老家伙被拒绝了好几次，一定感到很扼腕吧。以前他就千方百计要拉去他公司当模特儿，不管他百般劝诱，也没办法改变的心意；我见他好话讲尽了，气话也说够了，下一次……」安德鲁警告道：「下回想办新装发表会，伦敦经纪公司就属莫提摩最大，小心他赌气不买的帐。」

「一心要我脱光衣服拍照的家伙，你想我可能跟他虚与委蛇吗？」珊曼莎耸耸肩：「我早就料到他会怎么做了，只不过心里还盘算着：看在他的面子上，我或许能勉为其难、强颜欢笑一下，谁晓得他开不起玩笑，我就想跟他抬杠啦。」

「这就是的不对了。明明就晓得拒绝他会搞得双方都不愉快，还固执到让这事变得这么棘手，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别尽跟自己过不去嘛！」

「简而言之，我拒绝扮演一个在舞台上走动的花瓶，也拒绝咧咧嘴脱了衣服给人拍照；一个女人若徒具外表而没有内涵，不过是个洋娃娃罢了，我可不要变成那种样子。」

安德鲁笑道：「珊，我知道不想那样，但是有时也得给其它男人一点面子嘛……莫提摩那家伙可是会记恨的。」

她坚持地回道：「工作可不分男女，男人的面子，也得靠他自己去争取；倘若撑不到那面子，就别老想硬要逼着人就范。」

安德鲁没有回答，只是啜饮香槟，深深注视着她那双挑衅又不以为然的绿色眼眸。

幸好他的妻子不是这么强悍的女人，他叹息，恋爱跟结婚是不一样的；三年多以前，他曾迷恋过珊曼莎好一阵子，他追求她，和她也约会了半年，直到某一天，他突然发觉她是个极其骄傲又聪明的女孩，一般的男人根本就难以驯服，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让彼此之间只存乎友谊，不谈感情，也不逾越友情的分际，而径娶了她的好友。

现在看来，他倒是作对了选择。

下一瞬，费欧娜.威其（fionaviche）微笑着走了过来，跟丈夫交换了个深情的吻。

「嗨，珊，好久不见了！」她愉快地打招呼道。

珊曼莎望着昔日的好友，趋上前给了她一个吻。

费欧娜.黛尔（fionadale）自从三年前嫁给安德鲁以后，出人意表地退出了模特儿圈子，舍弃美的竞走，留下了一个令时装界跌破眼镜的惊叹号，步入家庭做了贤妻良母。

她曾经是伸展台上最受瞩目的新星，当时在各大杂志成为最亮眼的封面女郎，更使得其它女孩瞠乎其后；她几乎可以算是顶尖模特儿了──在她因结婚而退出聚光灯焦点以前，那对黑眸和一头乌溜溜的秀发，就不知迷倒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