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略特《空心人》：「一无所见，除非是眼睛再现，如同永恒之星，重瓣的玫瑰，来自死亡的黄昏之国，空心人仅有的希望。」

人的心如果真是如此空洞，不是因为他看不见，而是他从来就没有心。

在他最近的梦里，出现了一件怪事。

西蒙发现自己总是在回忆许久以前的往事，那令他魂牵梦萦的竟然是个女人；她不时扰乱他的工作情绪、他的睡眠，甚至是他的日常生活──他一直想着她，脑海中老是出现她的身影。

珊曼莎.格雷姆……她那双海绿色的眸子像是在诱惑、挑逗似地一直凝着他；在他的梦里，她是个无法让凡人碰触到、清丽出尘的女子，是个妖妇，艳色无瑕、美得惊人，可以让男人被她所蛊惑、俘虏，要是碰到她那魅惑的唇、那纠缠人的长发，或许每个男人都会被束缚在她身边，连魂魄也都被钩走了。

他最记得的是那瞳眸里的光采，令人想起中世纪的魔女，要是他再迷恋这个妖女，或许她会毁了他，让他失去生存下去的动力和目标；光是为了这个理由，他就想乾脆把她给毁了。

……毁了她？

西蒙烦躁地在床了翻了个身。

到底该怎麽做，才能把她的身影逐出脑海？

不，他告诉自己：根本就没有什麽美得无瑕的东西。

人世间总是充满了丑恶的东西，不管是什麽人，内心都只有丑恶的感情：因为爱，所以要杀人；因为关心，所以要调查先生的外遇；因为舍不得小孩，所以要跟先生狠狠敲一笔赡养费；因为想减轻家里的负担，所以偷窃或抢劫；因为不了解生命的依归，所以要去*或加入帮派……

每个人好像都该有一些正当的藉口，为自己的行为或人格解套；不过就是心动延伸为冲动，再将冲动化为行动罢了。

恁他外表多麽光鲜、多麽美丽、多麽和蔼善良，都只是表像，人心不都是如此污浊？

他已经在早年的律师生涯看得太多了。

「你看起来一脸疲倦的样子，是昨晚没睡好？」

「熬夜了。」他好像怏怏不乐。

刚开完年度会议，西蒙还在办公室加班，伊莉森特地来找他，见他神色阴霾，只装作不在意地耸耸肩，却仍不忘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西蒙坐在他的办公桌那儿，是伦敦『梅林克』百货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经理，比她小个几岁，外表精明干练，工作能力又强；她不知道为什麽会这麽崇拜他，他是如此地出众又聪明，而且升得比谁都快──想到他升职的原因，她不禁微笑。

在公司里有许多传言。

当然，他是用了手段才爬得这麽快──她又笑了──靠他陪老板的秘书睡觉的关系。

她虽然不喜欢这种利用他人的手段，却不认为有什麽不对；她是完全赞同机会主义者的，尤其她恰巧是那位偷情泄密的秘书。

「要来杯咖啡吗？」

「好。」他头也不抬地埋首於工作中，双眼凝视着电脑上的数据。「你总是知道我需要什麽。」

「我的优点就是晓得别人缺少什麽。」她微笑道，将热腾腾的咖啡端上桌。「喏，不加糖也不加奶精。」

「先搁在一边。」

伊莉森盯着他严肃、英挺的侧脸，明白此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等他工作结束後再说话。

西蒙一向讨厌话多的女人，对他而言，话多无益，她由过去两年间与他折冲交往所学到的经验得知：简单明了，只探讨可接受的计划和议程，不然就别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