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接近中午的用餐时刻,工作室里人声鼎沸。
卡拉.鲍尔大着嗓门喊道:「格雷姆小姐,你的电话,三线!」
珊曼莎正在工作间,与一位剪裁师傅讨论笛子袖和马蹄袖的剪裁问题,手边工作还一大堆,於是她就向设计小组组长的史黛西告个急,便冲进办公室内接电话。
「请问您是哪位?」她在按下通话键问道。
「是我。」
珊曼莎顿了好半晌;这个声音,冷硬又淡漠,总是听不出任何感情,她可永远也不会认错。
「原来是你。」
「你的秘书打电话给我,不过我早上开会去了,所以现在才有空回电。」
「我相信我的助理裴利小姐已经解释过我的情况了,所以……如果方便的话,我就派快递去『梅林克』取回我的公事包。」
「不必那麽麻烦,中午我会到附近办事,半个小时以内,我会亲自把你的东西带过去。」
她有成千上万个理由不想和那家伙碰面,便迟疑地说:「不必劳驾,我叫快递去取件──」
「就这样,到时见。」他很快地结束双方简短的对话。
珊曼莎沉思着挂上电话。
中午十二点,工作室里大部分的讨论都大致底定;小圣克里斯多福街的人潮不断,穿梭於精品店之间,一辆白色的凯迪拉克车正巧也在路边停妥。
见她等在『艾方斯』的门口,西蒙按下车窗,向她招手:「你等很久了吗?」
「没……只有一下子。」她淡淡地回答,又小心地问道:「我的公事包呢?」
「在後座,」他打开车门,强硬地说:「上车,我请你吃饭。」
珊曼莎一顿,婉拒道:「不了,谢谢。我只想拿回我的公事包,至於说和你一起用餐,大可不必──」
西蒙皱起眉头。「上车,我只说这一次;你要是不来,我可就要走了。」
珊曼莎忿忿不平地瞪着他,为了拿回公事包,她还是默然上了车;西蒙瞥了她一眼,那张漂亮脸上的敌意和不满是很明显的,不过他还是很满意这个结果。
「你很气我?」
「明知故问。」
「那你还乖乖听话上了车?」
「我的公事包在你这儿,今天下午两点就要和客户谈生意了,现在你要胁我,我能不照办吗?」
「你很诚实。」
「其实我气你气得要命,但我更气我自己笨……教我纳闷的是:你这麽做,究竟居心何在?」
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这个道理简单得很。在我身边的全是一些皮笑肉不笑的狐狸,我通常都得防着他们──但是你就不同了;只有你敢明目张胆对我张牙舞爪,像只可爱又可恨的小红狐狸,令人有想狩猎的望。这样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见她不答,他的笑意更甚。「看来你的确是有所不满。」
「我没心情跟你抬杠,」她顶回去,「不过,下次我会记得要远离你这个恶魔。」
「恶魔?在你这位设计大师的眼中,我看起来会那麽恐怖吗?」
珊曼莎望着他一身黑的装束,忿忿地评论道:「三件式的黑色西装是给死人穿的,根本连一点品味也没有。你不觉得那种西装的色调死气沈沈、污七抹黑,比较适合在丧礼上穿麽?」
「没错,就当我是在服丧吧。」他寒声道:「每天我都在悼念资本主义所塑造的社会,人们出生、人们受难,然後死亡……条条大路通死亡,我为已死的人哀悼,同时也为了在死亡之前人人平等而哀悼。」
「原来你是个悲观主义论者。」
他的笑容是阴暗的。「你错了,我奉行现实主义,而现实之中总是充满了痛苦与悲哀;要是忘记死亡的话,人就无法知道生命的极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