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以为自己来得及帮上忙,但当他看着小雪已收拾妥当的“闺房”,着实有些愧疚。他再傻也能感受到孟莲的怠慢,他木木地杵在门口,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你都收拾好了吧?”小雪看出程耀的局促,忙着打破僵局。
“嗯,都好了,就差办那些杂七杂八的卡了。”程耀回答完,又看看其他空着的床铺,他问起:“你们宿舍人都没来啊?”
话音一落,孟莲抢白道:“是啊,今天报到都嫌早,小雪,你还非要昨晚就来,唉,真不知道着急个什么劲儿。”她瞟了瞟程耀,又轻浅一笑,继续帮小雪贴起了墙纸。
小雪面露难色,她看程耀岿然不动,以为他不以为意。
程耀听出这话里有话,心里一咂摸,原来莲姨一直在怪自己单独行动。程耀不愿解释什么,更不会刻意讨好,他看见盆里的脏水,便端起来转身去了水房。
待小雪一切收拾妥当,正好到了午餐时间。三人先去火车站为孟莲买了回徐城的车票,发车时间是下午五点,这样一来,时间便有些紧迫。孟莲原想再待些时日,小雪这次却百般不依,执意要她回去,还给她冠上“阻挠进步”的罪名。想着女儿迫切要独立,而且这边都已打理妥帖,孟莲便也不再坚持了。
随后三人去酒店美美享用了一餐。饕餮之后,孟莲带着两个孩子又四处逛逛,办了几张必备的卡,偶尔想到一些细枝末节的缺少,便为他们又一一置办了。
快四点的时候,他们去旅馆退了房。孟莲在火车站又是一顿叮咛,小雪点头应着,程耀则立在一旁灵魂出窍。
孟莲上车前意味深长地对程耀说了一句,“耀儿,以后要记得照顾小雪啊,还有你自己。”
程耀看到孟莲的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急忙应声:“放心吧,莲姨。”原来父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车站是个宽怀的地方,它既要分享旅人初来乍到的狂喜,又要经历离人你来我往的伤楚。它冷静而残酷地矗立——笑看分分合合,花开花落。
送走了莲姨,见小雪情绪低落,程耀便提议带她去音乐学院逛逛。
“不要了,我忽然好累,想回学校了。”小雪一脸疲惫。
程耀不好再坚持,参观计划只好暂且搁浅。
小雪执意不让程耀送她回去,于是两人招呼来两辆出租车,各自回学校。
拖着疲惫的身子,踩着沉重的步子,小雪终于站在了宿舍门前。门是开着的,毫无疑问,宿舍其他人已经到了。她有些兴奋、有点激动。
推门而入,眼前的场面让小雪吃了一惊。
一个女生坐在下铺的床沿,另一个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两人在争吵。
“你说话客气点啊,我怎么就抢了你的铺了?!”坐着的一脸凶相。
“我下午来宿舍的时候,除了这个铺,其他都是空的,我记得千真万确,我是把包放下才出去的。那会儿你还没来呢!”站着的不急不躁,说话掷地有声,她先指指小雪的床,又指指“她的”。
小雪的宿舍是四人间,床铺两上两下,每人都有独立的衣橱和柜子,另外还有一个公用的写字桌,空间不算大但也不促狭。她进来后,他俩稍稍收敛了些,但仍旧还是互不让步。
小雪在下铺,她上铺也有了人,那女生正忙着收拾,见她进来便微微一笑,客气地问道:“你在这个下铺吧?”她朝下指指,“不好意思,我衣服没地儿放了,所以就搁那儿了。”小雪正尴尬着不知进退,望了望那女生,又瞅瞅床上几件秋天穿的长衫,迅速回应:“没关系,没关系。”
“我叫刘悦,政法系的,你好——”
“我叫慕思雪,你好,我英文系的。”小雪觉得在这种气氛下打招呼,简直诡异极了。
刘悦倒是无所谓的样子,继续起自己的事。
“你也是英文系的?”那个站着的女生转向小雪,目光很和煦,“我也是英文系的,我叫凌蓝,你几班的啊?”
小雪没想到,这位怒火中烧的女生会主动和她说话,她感到受宠若惊,于是忙不迭地回复:“我二班的。”
她知道自己不够从容。
凌蓝继续着微笑,“咱一个班的。太好了,我这人大喇喇的,以后就靠你罩着了。”
小雪心里思谋,该说这姑娘开朗呢,还是自来熟?她向凌蓝回以甜甜一笑,紧绷的神经也稍稍缓和。
凌蓝也不愿再争执下去,叹口气,小声哀怨道:“算我倒霉吧,以后有的受了。”
小雪听得清楚,她小心翼翼地问起:“你不喜欢睡上铺啊?”
凌蓝窘然一笑,“我恐高。”
小雪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味,险些笑出声来。
凌蓝有点严肃地说:“别笑,是真的,我睡上面不踏实,会失眠的。”
自觉失态,小雪便连忙道歉。看看一脸愁容的凌蓝,再瞧瞧那位已经安营扎寨的女生,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和你换,我睡哪儿都一样。”
凌蓝日后说起,她就是在那一刻,认定她同小雪的友谊绝对会是“小强式”的,即:无时无刻、无处不在。
凌蓝买来墙纸帮小雪贴起来,刘悦也在旁搭把手,不一会,众人就把小雪的床铺移了上去。
与凌蓝结下梁子的女生倒也神色自若,直到刘悦问起来,她才淡淡地说出自己的名字:胡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