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意赶来看他啊?”许畅和尤蕾攀谈起来。
“是啊,正好闲下来,又挺想念的,就来了。”尤蕾保持落落大方。
“你们课业不忙啊?”许畅疑惑地看着她。
卓为一听,生怕尤蕾不悦,赶紧瞟向她。
“我工作了,现在在休假。”尤蕾不动声色,卓为是看不出来的——她时才的心在微微痉挛。
场面有些尴尬。许畅本无意冒犯,见此情形不免有点歉疚。
卓为打破了沉默,“她刚来,挺喜欢这里,我们原想找个地儿坐,不过——”他见许畅独坐长椅,原想与她分享半壁江山,但转念再想似乎不合适,便没再说下去。
许畅可是冰雪聪明的人,她马上领会了卓为的意思。她抱起椅子上的书,说道:“你们坐吧,我正要走呢,该吃晚饭了,”她朝尤蕾淡淡一笑,“很高兴认识你。”
卓为和尤蕾一齐同她道了别,许畅颔首微笑,走开了。
坐定后,尤蕾的愉悦已不似之前那般痛快,眼前的美景也味如嚼蜡,她幽幽地对卓为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咱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不会在生我那个同学的气吧?”卓为对她的提问感到惊诧,接着说:“哪来的两个世界啊?是你来自水星还是我来自火星?”
尤蕾没有搭腔,她不禁想到此行的真正目的,不由地眉头紧蹙,低下头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卓为把大部分的时间给了尤蕾,连心爱的吉他都顾及不上,不知不觉竟攒了一层灰。
远海的著名景点与繁华街道被他们逛了个遍,尤蕾坚持要负责各类开销,不愿花卓为半个子儿,两人为此还斗了嘴,不过最终还是顺了尤蕾的意思,卓为悉心积攒的钞票,没用掉几张。
他看出了尤蕾的心事重重,他俩几日来始终不够尽兴,不像从前,即便是伙吃一个冰激凌,都能感到莫大的幸福与满足。
她的反常不是流于表面的悲伤或局促,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疏离,他们牵着手,心却遥遥相望。她竭尽全力地维持着这种平和,看似井井有条、天衣无缝,实则是乱麻一团、破绽百出。
卓为的猜想不无根据。以前两人在一起,把消费这件事看得很坦然,花钱从不分彼此,但现在尤蕾对花他的钱抗拒到苛刻的地步;以前尤蕾喜欢腻着他,他弹吉他的时候,尤蕾的小动作不断,时而扮鬼脸,时而咯吱他,目的昭然若揭:她需要他的陪伴,哪怕就是傻傻地对看。而现在的尤蕾会说,“你天天这么陪着我,不会耽误学业吧,有事就不要过来了。”
最大的转变是:她不再絮叨工作上的事了。
以前在一起,尤蕾会大谈特谈职场经,偶尔讲些工作上的趣事或者说些同事的坏话,她常常换工作,所以卓为每次在她侃过瘾后,都是一句“你还在那儿工作?”那个时候尤蕾都会哭笑不得。
现在,尤蕾在远海整整逗留了七天,那个最害怕“长假”的女子,真的变了。
第九天,尤蕾一早就打来电话,她的声音很平淡:“卓为,我买好票了,下午一点的火车。”
“你怎么昨晚不讲啊?”正在漱口的卓为含含混混地回答。
“现在不是讲了嘛,”她继续说:“你过来吧,咱们吃顿饭,你送送我。”
卓为已经清洗干净,他极力在克制自己,他懂现在的状态叫激动。他口气强硬地说了句“你等我,我有事要问你。”便挂掉了电话。
他找到尤蕾的时候,她已经退了房在旅店大厅等他。
走在街道,谁都不先张口讲话,他们在熙来攘往里僵持不下。
忽然身后一阵嘈杂,一个小男孩满脸通红地骑着童车,他显然是掌控不了自己的“座驾”了,他急急地向尤蕾撞来,尖叫连连。卓为见状,忙不迭地一把搂过她。虚惊一场。
尤蕾倒在卓为的怀里,她清楚地看见他眼里的关切与悲伤。很多年后她再想起这个眼神,只有一个感觉:怨。怨自己或者怨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