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起展玉电话的时候，小雪正在前往一家英语学校的路上，她本打算去应聘口语老师。

展玉的腔调很官方：“慕思雪吗？欢迎你成为舒尔大家庭里的一员，你明天可以来上班吗？”

“舒尔？”她早就忘了这家洁具公司的名称。

“对，我们是舒尔洁具有限公司。”

“哦，想起来了，天呐！我被聘用了？”小雪听到“洁具”二字就想起了林经理，只是狂喜来得稍显迟缓，连电话一端的展玉都受了惊吓。

公车里的人更不必说，他们默契地向她投以一束束诧异的目光，小雪被闪晃得都快挣不开眼了，她非常愿意从窗户跳下去，但又有点怕疼。她最近愈来愈不会控制情绪了，持续数日在北京的各大街道、各路公交频繁丢脸。

“那你明天能来上班吗？最近公司缺人手，快点决定。”展玉的口吻终于人性化起来。

“能，绝对能，今天也能，”她兴奋地回答。

“今天就不必了，你准备一下吧，明天到公司再谈细则。”

“好的。谢谢你啊，展玲！”

“谁？”

“你啊！你人真好。”她全然不觉叫错了名字。

“不客气，慕思雨，明天见啊。”展玉挂断了电话。

小雪听着一声声忙音，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猛地想起是展玉叫错自己名字了，她不禁暗骂自己：反应越来越慢了。

很显然，她最该骂的是——记性越来越差了，或者脑子越来越钝了。

第二天，小雪一早便醒了，经过艰苦卓绝的思想斗争，她终于离开了床，在地面着陆。

上班第一天当然要精心打扮一番，在尝试了名媛淑女、纯情小妹、邻家女孩、妩媚熟女、狂野辣妹、随性宅女等一系列失败造型后，她老实地穿起了黑白职业套装，头发也盘得严丝合缝，看着镜中那个女人，她心里默念：倘若再戴上一幅黑框眼镜，就活脱脱是个大龄恨嫁女了。这是小雪第一次感觉到——她太不适合走职业女性的路线了，于是在化妆的时候她又抽空幻想了一下成为翻译家时的模样。

舒尔公司的年轻男士们在今早频频交换眼神，他们的目光在追随小雪。这个妙不可言的女子，彻底照亮了他们乏味而匆忙的职场生活，更有甚者说，她的出现简直令死气沉沉的舒尔枯木逢春了。

小雪和展玉都是林经理的助理，但她们各司其职，各有各忙。第一天上班当然要熟悉工作环境，了解工作流程。小雪悉心地听展玉介绍具体的工作安排，她的解说翔实而简练，一副沉浮职场多年的干练白领形象。

小雪除了对名字不敏感，她的记性是顶好的，所以展玉的话她记得八九不离十，对自己的工作职责很快了然于胸。

展玉见她没反应，蹙着眉问：“我说得太快了？”

小雪目光笃定地回答：“不快，我基本都记下了。”

展玉稍显吃惊，她说：“那好，以后有不懂的问我。”她走到对面，继续工作去了。对这位永远保持从容不迫的前辈，小雪在心里充满了敬意。她很钦佩独立的女性，凌蓝也是这样的类型，她们都代表着女人坚强而果敢的一面。

“还有，我叫展玉，不是展玲，你记下了吧？”展玉坐在对面办公桌，纠正她道。

“哦，”小雪恍然大悟，她思谋片刻，回答说：“展玉，那以后你也不要再叫我慕思雨了，ok？”

展玉骄傲地冲她点点头，埋头继续打字。

林经理给小雪打来电话，他点了一杯热咖啡，并且要她把昨天的工作报表送进来。刚刚收拾好办公桌，又把该阅览的文件抱了过来，小雪早已香汗淋漓，她顾不得休息，冲好咖啡，又从殷勤的男员工那儿拿到了工作报表，故作轻松地出现在了林经理的办公室。

“怎么样，还习惯吗？”他喝了一口咖啡，抬眼问她。

“还行，不是太忙！”小雪违心地说。

“那就好，你去忙吧。”他没再看她，低头阅览起报表。

小雪出来后长长地吐了口气，她去休息间为自己冲了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