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昊天兀自說不停,黃顥耐心聽著,顏文華卻是聽了乏味,見幫主似乎還沒打算離開,說道:「我去叫人弄點茶水、點心!」
丁莫野不知道幫主為何帶自己來見這個老人,就默默坐在一旁,南宮昊天突然問道:「小兄弟今年幾歲?」
丁莫野答道:「十四了!」
南宮昊天道:「啊!比我小足足七十,現在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我這個老頭子,就只能坐著曬曬太陽了!」
丁莫野問道:「老爺子可以找人聊聊啊!」
南宮昊天道:「這個宅子偏僻,沒人會來的,平常我就坐在堂前,等等看有沒有迷路的小貓小狗進來,我還能跟它說個幾句話,要不然可能連話都忘了怎麼說了!時間對我來說是太多了,前天看螞蟻搬家,都能看上一天!」
丁莫野道:「老爺子知道螞蟻還有分紅的和黑的嗎!紅的比較兇,黑的比較大隻,我小時候喜歡用糖引兩窩螞蟻打架。」
南宮昊天好奇道:「還能這樣玩,下次我也來試試!不過誰打贏啊!」
丁莫野道:「打贏打輸當然是我決定,黑螞蟻體型大,但是紅螞蟻兇悍,同樣數量黑螞蟻一定輸,所以一開始當然是紅螞蟻佔優勢,如果不想黑螞蟻輸,就多引一點來,最後誰勝誰負當然操在我手中。」
顏文華與一個老媽子端著茶和點心過來,四人用著點心喝著茶。南宮昊天問起幫務,黃顥簡單的回答,三人直待到夕陽西沉才告辭離去。
出了宅門,黃顥問丁莫野道:「你知道這個老人是誰嗎?」
丁莫野道:「堂主有說是以前的副幫主。」
黃顥點頭道:「那你還知道他三十年前曾是高居英雄榜前十的高手嗎?」
丁莫野吃了一驚道:「英雄榜前十?怎麼會晚景如此淒涼!」
黃顥道:「這就是我帶你來見他的原因!天叔是杭州南宮世家的二公子,是我爹的結拜弟弟,六十年前說起「逍遙公子」南宮昊天,江湖中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也是少年得志大不幸得最好案例。」
顏文華接下去道:「一個出身世家,武功又高,自然氣燄不低,加上他年輕氣盛,說話做事從不給人留情面,所以到處得罪人,只是南宮世家那時聲勢如日中天,等閒人也不敢找他麻煩。三十年前英雄榜出世,南宮昊天排在第十,聲勢更盛,正好那時南宮世家老主人過世,南宮昊天回去爭取家主,但是家族會議決定由他哥哥繼任,他一氣之下脫離南宮世家,不料這下少了南宮世家的庇佑,所有以前得罪過的人聯合起來,在雁蕩山下,數百人圍攻他一個,就算他武功蓋世,還是身負重傷逃離。」
黃顥道:「所以江湖中,光靠個人力量到哪裡都要吃鱉的,天叔一直沒認清他的光環絕大部分是南宮世家的背景,沒有南宮世家在背後撐腰,他的武功再高,也敵不過別人傾全幫還是全派之力的圍剿。」
顏文華道:「他後來負傷逃到幫裡來投靠老幫主,老幫主獨排眾議接納他,還讓他坐上副幫主的位子,這次他終於了解擁有權力的重要性,所以狠狠握著不放。二十年前我進幫時,是他風頭最健的時候,幫裡大小事情他都一手攬著,所有事情都要他點頭才行,所有人都巴結他,出入前呼後擁,剛才那個宅子夜夜笙歌,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後來幫主繼位,慢慢地收他的權,最後他還是沒認清事實,他的權是老幫主給的,幫主收回來是天經地義,簇擁在他身邊的人,也是看他當權才會接近他,等他沒權時一個一個又離他而去。後來又因為酒色過度,以前受的傷一下發作起來,連功都散了,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
黃顥道:「我帶你來只是要你看看一個老人而已,沒別的意思!」
離開南宮昊天大宅子不過里許地,黃顥轉近一條小路,兩旁李樹搖曳,娉婷多姿。遠遠望見,前方一片竹林,隱約看見一間小樓臨著湖岸,走到近處,只見一條曲曲折折竹橋直通湖中,原來這小樓建在湖上。
丁莫野正讚嘆這小樓蓋的極為細緻,岸邊幾株垂楊柳隨風搖曳,柳絲婆娑,夕陽映照下,與小樓融為一體。卻聽顏文華道:「幫主!帶莫野來這裡好嗎?」
黃顥道:「莫野鬍子都長出來,也不是個小孩了,若是讓其他弟兄帶去外頭看些庸脂俗粉,倒不如來這裡見識好些!」
走到門口,門邊已上了燈,一個三十餘歲濃妝女子,恭敬道:「恭候幫主大駕!」領著三人,進到一間臨湖的房間,關上門退出。
這間房間擺設極為考究,檜木桌椅,宋朝青瓷,牆上掛了幅米芾的山水畫,透過半掩的窗戶向外看,月影倒映在莫愁湖上,又是不同於白天的另一番景緻。
一個小婢抱著張琴進來放好又出去,隨即一名十七、八歲的女子跟著進來,坐到琴邊,向三人微微點頭致意,勾抹挑滑地開始撫琴。
丁莫野從沒聽過這麼好聽的音樂,以前聽過的不是粗曠像嗩吶、就是尖銳如二胡,只覺這琴音渾厚深沉,餘音悠遠。彈琴女子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瓜子臉、彎月眉、丹鳳眼,瓊鼻小口,膚若凝脂,也是從沒見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