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们的期望太热切发了,这对主治医生也产生了压力,张大夫专门找到王一朵和刘晓珊说:“任何一种新的药物,即使它有百分之百的疗效,它的适应对象也不是所有人群。这是由于生命的个体差异所决定的。所以你们对于病人的生命能否完全恢复,不要抱百分百的希望,也不要完全失望。作为医院和医生,我们愿尽百分百的努力。”
这话说完,张医生就走了。两个女人都明白,张医生是在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敢把话说满了,说满了以后不好交待。高明的医生都是这样的,既对自己充满信心,也让患者及患者家属对他充满信心。即使最终失败了,他也不会让别人对他个人的医术产生怀疑。但不管怎么说,王一朵和刘晓珊这两个女人对鬼子进村的起死回生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她们甚至为未来做出了种种假设,王一朵小声地问刘晓珊:“你说说,要是他好了,我跟安东的事怎么办?”
刘晓珊说:“这就看你怎么处理了。你如果确实爱着安东,不妨继续保持这种关系。你如果真正爱着鬼子,你就应当永远肩负对他的责任。”
王一朵说:“依你这么说,我还得两个男人同时爱着?”
刘晓珊说:“反正这事很难办。到时候再说吧。不过,鬼子即使醒来,也绝不是一下子能够好起来的。这个时间也许很漫长。”
王一朵听她这样说,心里就发毛了,说:“那还不要把人急死!”
刘晓珊说:“你有安东呢,怕什么!你种漂亮女人,永远不会守寡的。”
这话对王一朵也是一种鼓励。王一朵觉得刘晓珊还是为她着想的。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王一朵越来越觉得刘晓珊是个好女人,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她尽管也自私,但自私得当,在合乎情理的范围内。这么想来,她觉得鬼子还是有福气的,自家的男人居然有这样一个女人爱他,这是他一生的幸运。衡量一个男人是否幸运,除了事业有成外,就是要有一个或几个好女人真心地爱过他。有这么一遭刻骨铭心的爱,就不枉做了一回男人。在王一朵的眼中,刘晓珊以前是罪人,分享和掠夺了她的性爱;现在她是个好人了,分担了她的痛苦与忧伤。王一朵对她还是心怀感激之情的。她对刘晓珊开玩笑地说:“要是鬼子真的康复了,你们俩继续好下去也没什么,我睁只眼闭只眼就得了。”
刘晓珊脸上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变得严肃起来,说:“这不可能。我对几方都表态过。对你,对鬼子本人,还有对我老公,都说过无数遍了。我必须实现我的诺言。”
王一朵说:“这么自觉啊!”
刘晓珊说得很果决:“是你的就是你的。我坚决不要。”
两个女人把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当作玩笑说着。其实她们都有认真的成分。王一朵是出于感激,刘晓珊是出于承诺。两人的出发点是不一样的。但她们对鬼子的健康状况的担忧与期望却是一致的。
我的老婆刘晓珊每回从医院回家之后,看看孩子,做做家务,然后往电脑前面一坐,脑子里就会想到鬼子进村的身影。这使她常常要在电脑前面呆坐半天,对着屏幕上五光十色的画面发愣。有时她也聊聊天,看看新闻,可多数时候进行不下去,鬼子进村总是使她想起那些欢乐时光,从前的一点一滴都在她的脑海中无限放大了,包括跟他在一起不愉快的时候,都在她的记忆里变成了美好的珍珠颗粒,都成了她缅怀的对象。这时她便觉得天下一切事物都没有情趣了,只有鬼子才是她心灵的载体。她像着魔一样克制不了自己,心里象潮水一样扑打着灵魂的两岸。儿子和丈夫自然就退回到并不重要的位置了。在实在坐不住也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刘晓珊会象疯子一样迅速把电脑关掉,换上衣服,直奔医院。夜色总是在这时候显得特别空寂,使她孤独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