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后盾。她抬起头,镜子里的女人满脸都是泡沫,冲掉泡沫,露出了一张年轻又充满着疲惫的脸。
生活给的重担实在太多了,撑一天过一天,过一天累一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
总觉得脖子后面痒痒的,她伸手摸了一下后颈,可是又什么都没摸到,捻捻手指,感觉有什么湿黏黏的,散华砂纪疑惑的把手伸回来,她眼睛里染上了一片触目惊心的红:整个手掌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撕裂了,手掌的纹路都被破坏,露出白白的肉,血慢慢从里面渗了出来。痛感比视觉要延迟那么一两秒,可是很快就痛到她整个手都冰凉麻木。
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手怎么会突然这个样子?
散华砂纪头发散着,一不小心就落到了伤口上,轻微的痛感也让她浑身痛的一缩,连忙把头发扯开。
头发,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镜子,用完好的那只手把头发拨到一边,侧过头对着镜子。
洗漱间的门忽然被敲响。
“姐姐。”
少年处在变声期的声音有点沙哑,尖尖的,不太好听:“你没事吧?”
散华砂纪连忙摇头,又忽然想起对方,根本就看不见,于是开口:“我没事,就是忽然有点热,想多洗一会儿。”
“哦……这样啊,”男孩子笑了笑:“我看姐姐待在洗漱室里很久了,怕出什么事,很担心所以过来看一看。”
“在洗漱间能出什么事情,猛,你就别瞎担心了,快回房间休息吧,这几天你的身体才刚好一点,千万不要再累着了。”
这是继父带来的儿子,叫大空猛,今年十四岁,比她要小那么三四岁,母胎里身体就一直虚着,这导致他生出来之后就小病不断,大病二三,前段时间又忽然一场大病进了医院,继父坐的是出租车司机的营生,母亲又只不过是一个全职主妇,一心只管照顾家里根本就没什么赚钱的本事。
能考验一个人是否有钱的,从来都不是那些豪奢的首饰,而是一场大病,病就像无底洞,不仅吸干了人的精力,还吸干了人的金钱。
她本来不过只是一个胃口稍微大点的女孩,而这胃口大也不是天生的,是一种心理的疾病——生父,因为一场大病,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用光了,可是这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所有人都抱着最大的希望去救治他,而且医生也说活下来的可能性很大,在生之前,没有人会想到死那个字眼。
那个时候刻在骨子里最深的记忆就是饥饿,也不是没有饭吃,只是看着母亲会在早市偷偷的捡菜叶,她就饿得饥肠辘辘。桌上摆着粥和菜,与其说是粥,不如说是用水兑的米,一大碗喝下去却完全不解饥,散华砂纪不敢让自己吃饱,于是浑身都饿,身体饿,心里也饿,这种饥饿感在午夜梦回时狠狠的折磨她,让人翻来覆去的做噩梦,梦见父亲,最终还是死了。
等到醒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不是梦,父亲是真的死了。
说完全不难过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生养了自己的父亲,可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一开始家里的条件还殷实,请了护理专门照顾父亲,以为这病很快就会好可是却没想到病去如抽丝,不仅没好而且变本加厉,家里的钱很快就又没了,散华母亲只能辞退护理亲自照顾病榻上的父亲。
太穷了,散华砂纪永远都不想再回到那种梦魇一样的日子,未来看不见一点光明,穷的她只能在床上咬着被子流眼泪不敢发出声音让累了一天的母亲听见。
她的感觉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煎熬折磨中慢慢耗尽了,在葬礼上甚至有一种“一切终于结束了”的轻松。
母亲做惯了依附于人的菟丝花,没有了丈夫就像没有主心骨,带着一个女儿完全没能立起来,在朋友介绍下,很快就找到一个适龄的男人嫁了,对方家庭条件一般,可是却愿意接受散华,这对散华的母亲来说已经够了,毕竟原来的房子为了治病卖了出去,她们急需找到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继父之所以愿意接受散华母女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什么爱情,可是家里有个身体不好的儿子,而他为了儿子的病常年在外跑出租,家里缺个人。
这一对母女,刚好。
他要的就是一对母女,如果是一对母子男宝,一个健康的孩子看到自己病殃殃的儿子不会生出点什么心思,又或者是自己的儿子看见对方健康的身体心生羡慕,变得更加难过,这都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一时间多了一个弟弟,要说有了新家庭开心对于散华砂纪来说,这种话未免太虚假了,猛不过又是一个病秧子,就像从一个坑里跳到另一个还不深的坑,只要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爬出去,可是母亲还在坑里,并且心甘情愿的呆着,她根本没办法独善其身。
为什么妈妈就不相信她能够养得起两个人呢?
散华砂纪手上的伤口立马就肿了起来,那道口子虽然不算长,只有半截指头那么长,可是却见了肉,还沾了水。
她疼得直吸气,眼泪哗啦啦向下流,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该哭什么哭自己还是哭自己不争气的母亲,可是现在只剩唯一一个亲人,她把钱全部都砸在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身上,就是希望继父能对她母亲好一点,尽管散华对猛本身并没有多少好感,可是这个弟弟却很听她的话,似乎是因为救了他一命——天知道,她根本就不在乎猛的生死。
人都是自私的,献出了太多自我,就开始想要自我保护。
一开始只是默默的流眼泪,到后来,她干脆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放着水流,在这水声中放松的哭出声音。
门扣扣了两下。
散华砂纪一口气提在脖子梗,连掩饰都来不及:“谁?”
隔着一扇门,猛中气不太足的少年音传过来:“姐姐,你是不是哭了?”
散华砂纪把受伤的那只手搁在了洗漱台上,眼睛红红肿肿的:“你怎么还没走?不是说了让你走吗?”
别人看着还觉得她很风光,可是这么小一间房子,连哭泣都找不到地方,就连最后这点自尊也被挥霍得干净。
也是,自尊和骄傲从来都是富人们的奢侈品,而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面子。散华砂纪甚至连吼他也不敢吼的太过大声,就怕一个刺激这个便宜弟弟又会进医院,到时候又是一大笔支出消耗。
猛在门外着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姐你跟我说一说!”
散华砂纪抹抹眼泪,强笑:“我跟你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你什么都不懂,你也什么都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