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勇生觉得自己太倒霉了,大江大浪都闯过来了,偏生到了北吴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伙子身上栽了跟头。
跟临时搭档包振明不同,倪勇生十三岁起就在社会上混,抢劫、强奸、偷盗、诈骗、横行霸市样样上手,杀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有一身功夫在身寻常三五条大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可是这个叫黄柷的毛头小子实在是太怪了。
也许凶案做多了脑子里的那根叫作警惕的弦绷得紧,前天夜里到了果园小屋门口倪勇生就看出些端倪。生出疑心的倪勇生没有直接进屋,抬脚踢开屋门又缩了回去。好家伙,他的脚才刚缩到一半,一根粗大檊面杖紧跟着劈风而下。
挨的不还手从来不是倪勇生的习惯,他随后抬手就给了躲门后打偷袭的人一枪,虽然近在咫尺可是汽枪仍然打空了。接下来毛头小子就像吃了春药一样嗷嗷叫地扑上来两个人就纠缠在一起,自己使尽全身本事打得黄柷鼻青脸肿,可就是打不倒他。再然后呢,倪勇生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反正等他回复清醒的时候就成了阶下囚。
…………
看到被警方带来区家指认绑架现场的倪勇生,黄柷后背心还是毛毛的,拿着二十万块钱袋子的手也不自禁抖了一下。这个绑匪实在太狡猾、太强悍了。
那天晚上果园小屋的门一开,黄柷不假思索就是一记檊面杖砸下去。按照原先设想,即使砸不晕绑匪,怎么着也能把汽枪砸掉。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绑匪居然是没进屋,开了门立马缩回去,眼看着檊面杖就砸在了空处。
檊面杖可是全力砸下去的,砸空了身体根本收不住,跟着棍子冲到了门口,然后黄柷就听到呯的一声清脆声响。
“完了。”这是黄柷当时的想法,檊面杖也丢开不顾了,腾出两只手在全身上下摸来摸去,偏偏找不到伤口。
绑匪的汽枪锯短了枪管,使用起来很灵便,一枪落空也没功夫再充气,直接掉转枪口抡起来砸在他背上。
砸在黄柷背上的汽枪立刻变成了碎片,趁着绑匪吃惊工夫,黄柷扑上去用力挥出一拳,拳头直奔面门鼻梁而去。黄柷年纪不大打架经验却足够丰富,知道人脸上的要害部位多,挨上一拳多半会金星闪现头昏眼花。只要打上这么一拳,接下来就容易了,有的是办法收拾绑匪。
黄柷把握十足的一拳被绑匪轻松躲了开去,接下来黄柷就陷入一场畺梦。绑匪脚步敏捷而快速地移动,东一拳西一脚打得黄柷晕头转向,鼻子上不知道挨了多少下,鼻血喷溅的到处都是。幸好绑匪虽然有功夫,功夫还不弱,但是拳脚力道实在不能恭维,除了打在脸上的那几下,剩下绝大多数时候都在给黄柷搔痒痒。所以黄柷虽然打不到对方,但是还能撑得住。这时候黄柷已经是想逃了,可惜绑匪牢牢守住门口,连条逃生的缝也没留出来。
绑匪毕竟是人,肉搏大战持续了一袋烟功夫,体力终于支撑不住了,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无论出拳还是闪避速度都远远不能跟最初相比。
打人的这样,挨打的却不是。挨了一顿臭揍的黄柷反而越战越勇,再不是纯粹被动挨打,有时候也能还击上几拳。如此又是一袋烟功夫,随着一朵灿烂的血花在绑匪脸上绽放,一场耗时长久、艰难激烈的肉搏战终于划上句号。结果是不懂功夫只靠本能反应的黄柷反败为胜,一举将会功夫的绑匪拿下。
黄柷原本以为绑匪汽枪打空了,哪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赶到果园负责痕迹采样的警察眼尖,听说绑匪开过枪,按住黄柷在他心脏左近一阵扒拉,扒出一枚灰光闪闪的铅弹。倪勇生的枪法再差劲,这么近的距离也不可能打空,铅弹实打实打到了黄柷左侧腋下,方向正对着心脏要害。
汽枪可能没弃足气,铅弹虽然打到了目标,却没能打倒目标,穿破两层衣服嵌在了皮肤上。看着被铅弹射穿的毛衣、衬衫,警察嘀咕了一句:“真是个幸运的家伙。”
绑匪倪勇生没有听到警察嘀咕,要不然肯定会叫起撞天屈:“我又不是第一次用汽枪,那杆枪明明就是打足气的。”自从被警察逮住还被当场叫破身份,倪勇生已经没了丝毫顾忌。光杀人抢劫强奸的罪名就足够他砍几次头,还需要顾忌什么吗?没有必要了。
事主区锦松一家前脚接后脚赶到果园,抱住小男孩就是一阵痛哭,听了一番情况通报后立刻弯下了膝盖,一家子人在黄柷跟前跪成一片,原本约定好的十万元报酬也翻一番变成了二十万。区家老有钱了,可不在乎多付个十万。黄柷为了救他们家三代单传的香火差点把命送掉,加点钱也是应该的,你看那带着血丝的枪子还摆在眼前不是。
…………
走出区家到了一个偏僻地方,黄柷丢开了自行车,趴在路边痛哭流涕,边哭边说:“发财了,终于发财了。”
当天黄柷并没有把钱存到银行去,而是抱里了宿舍,全部摊开来铺在床上,把床变得红通通的一片。这个晚上是黄柷有生以来睡得最快活的一次。也是,任谁躺在铺满百元面额大钞的床上,嗅着新印刷的纸钞散发着的油墨清香,感觉都不会坏到哪里去。
第二天起来黄柷恋恋不舍地到银行存钱,身边只留了几千,转身到北吴最出名的面馆大喝:“老板,要三碗牛肉面,牛肉浇头加倍。”
奎元馆的牛肉面份量足、味道好,在北吴很出名,黄柷不知道想了多少回,只是价格实在太贵,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吃一碗看一碗带一碗了。
吃完面条抹抹嘴巴,黄柷又去街上逛了半天,买了两身衣服跑回寝室发呆。以前光想着有了钱怎么样怎么样,真正有钱却不知道怎么花了。二十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买房子当然买不起,没个百来万休想拿下,不过买辆汽车还是够的,可惜黄柷舍不得。
“想这些干什么,去趟医院才是正经。”黄柷一拍大腿站起来直奔医院。
对自己这副身体黄柷其实很担心,以前没钱不敢上医院,如今不是有钱了吗?上次住院治腿花的是李施洛、叶思燕的钱,黄柷不方便可劲地使。
拿到检查单子的黄柷又在发呆。这趟上医院把二十多年的欠帐一次还清,所有检查科目一个不拉全给来了一遍,包括男人的命根前列腺和睾丸。检查结果表明黄柷身体倍儿棒,一点小毛病都没,连以前医生五秒钟诊断出来的过敏性鼻炎也不复存在。
检查过程别的也没什么可说的,唯一例外的是抽血。
给黄柷抽血的青春靓丽小护士直到现在还没清醒。自己的技术不赖啊!扎针向来一扎一个准,少有失手的时候,可是对象换成黄柷,小护士就算倒了八辈子霉。连扎八针,枚枚针头都变形弯曲不像个样儿。什么劣质针头,你北吴中心医院也是鼎鼎大名的大医院,倍有钱,怎么针头线脑这种小玩意儿也要搞鬼,尽是些粗制滥造的废品,实在太对不起广大人民群众信任了。黄柷骂声惊天动地,连院长也惊动了。后来在院长大人亲自指导下,换了一个经验极其丰富的护士长用一枚特大针头用最大力气捅进去,才算吸到黄柷的血。
抽血过程如此艰难,检验出的血常规结果却是正常。正常还不好吗?面对护士的疑惑和质问,黄柷叹口气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