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爷,你也来了。”卢叡溟朝他淡淡打着招呼,两人看似有生意往来。
“哎呀,卢爷,你买他们的雕饰,难道不怕灾厄上身?”朱大爷来到桌边,很刻意地站在离七彩最远的对角。
七彩不作声,反倒是卜希临不快地抬眼瞪他。
“朱大爷,请你放尊重一点。”
“放尊重什么?我告诉你,天水城里有一种传说,异瞳代表灾祸,只要和这种人牵扯上,肯定没好下场。”
那话一出口,七彩无端端打了个寒颤。明明是盛暑的八月天,但他的体内却窜起难遏的恶寒。
“你别胡说!七彩的异瞳就如七彩鸟一般,代表的是吉祥,他的异瞳要是真带祸的话,我怎会一点事都没有?”卜希临怒瞪着他。
“那只是时候未到!”朱大爷哼道,还记着那日的睚眦之怨。
卜希临紧抿着唇,极恼自己当初何必为了一点小钱跟这种人打交道,才会累得七彩受辱。
“朱爷,我倒认为姑娘说的没错,异瞳又如何?管他是福是祸,都与他自身无关,我可是很欣赏七彩。”卢叡溟沉声警告着。
闻言,七彩微抬眼看着他。
自讨没趣的朱大爷有点生恼地瞪着他,眼角余光瞥见桌上的雕饰,不禁问:“你该不是要买他们的雕饰吧?这种不过几十文钱的小玩意,何时卢爷也看得上眼了?”
“几十文钱?”卢叡溟微眯起眼。
卜希临暗叫不妙。今天前来,其实她和七彩已说好,要跟卢爷吐实的,然而话都还没说出口,便被朱大爷抢白,就怕事后再解释,也是愈描愈黑了。
“可不是?这些雕饰全都出自她的手,平常就摆在夜市集靠城南的摊位上,几十文钱的小玩意罢了,你……该不是被他们给讹骗了?”从卢叡溟的脸色中察觉异状,朱大爷小心地揣测着。
“卢爷,我们……”卜希临急着解释。
卢叡溟蓦地抬手,示意她住口。
她不禁黯然垂下眼,偷觑着面无表情的七彩,猜不透他此刻正在想些什么。
“哎呀,原来是对专门讹诈人的夫妻,卢爷还不赶紧将他们给送进官府里。”
朱大爷刻意喊得大声,要让茶肆里的客倌都听见。
七彩搁在腿上的手紧握成拳,气恼朱大爷的出现,破坏了他所有计划。他的买卖手法确实是有些取巧,可雕饰精美细腻,足以证明希临的雕艺实数上乘,但却因为朱大爷,将毁坏这一切,他不甘极了。
卢叡溟淡淡启口道:“朱爷,你这双睁不开的眼果真是目光如豆,难怪你看不懂何谓百年难得一见的逸品。”
他话一出口,桌边三人皆愕然看着他。
“木头本身材质奇佳先不提,这雕工细腻,每一刀皆是经过计算,顺着纹路雕刻,再加上巧思以榫孔饺接,这特殊的设计,恐怕放眼出云都无人通晓,这种逸品,早已胜过大内的御雕师太多,尤其,这雕饰竟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更教我佩服不已。”
他是孔雀城的布商,但因为向来喜欢奇特的摆饰,所以小有一点研究。
卜希临惊诧地看着他,难以置信自己的雕饰能得到这么高的评价,急声道:“卢爷,这雕饰是我雕的,可设计的人是七彩,要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有这么特殊的雕法,真正厉害的是他。”
“喔?看来两位夫唱妇随,好不默契,教我生羡。”卢叡溟勾笑道。
卜希临看了七彩一眼,只见他笑眯了眼。
而朱大爷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抖得厉害。
“朱爷,也不能怪你不懂珍品,毕竟你经营的皆是一些下九流行业,少有接触。”卢叡溟淡声道。
“是啊,朱大爷,谁要你的眼睛睁不开呢!”卜希临哼声道。
“希临!”七彩赶忙阻止,不希望节外生枝。
“好!咱们走着瞧。”朱大爷怒气冲冲往桌面一扫,悻悻然地离去。
而他这一扫,将装着七彩鸟的雕盒扫落,七彩鸟掉了出来,其中一只,撞断一边羽翼。
卜希临捡起,心疼极了。
茶肆掌柜赶紧向前,和卢叡溟有志一同地道:“两位别理他,我也不是冲着大内御雕师的名号,我买这雕饰,只是因为雕工太美、设计太野,前两天大老板来过一趟,爱不释手,一直要我让给他,就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货,别让我老板抢了我的收藏。”
卜希临探去,笑眯了眼。“有,我回家马上就准备,要是大老板来了,我和我相公会马上送过来。”
“那真是多谢了,我先派人联络一下他。”掌柜的欢天喜地的走开。
瞧见这么多人懂得赏识她的才华,七彩也替她高兴,目光交缠之间,是对彼此的信任和呵护。
“两位看起来真是情深意重,不过还是让我先说句话。”卢叡溟低笑道。
“卢爷,真是抱歉,先前谎称希临是大内御雕师的弟子……现在说,也许有点迟,但是我们今日前来,是要向卢爷吐实的,却被朱大爷给抢先了。”七彩沉声道歉着。
“那倒无妨,那话要骗得过人代表雕工了得,不过……”他接过卜希临手中的七彩鸟,指着羽翼。“朱爷这一摔,倒是摔得巧。”
卜希临和七彩面面相觑,瞧他又拿出另一只完整无缺的七彩鸟,比着羽翼的部位说:“七彩鸟只有一边的羽翼。”
“啊?”卜希临低呼着。“可是只有单翅要怎么飞?”
“所以,七彩鸟通常是一对一起飞。”卢叡溟将两只七彩鸟相叠。“这种鸟很特别,唯有找到合适的一半,才能一起在天空翱翔。”
“卢爷怎么知道?”
“因为我亲眼见过。”
“原来如此……我是没见过,七彩鸟的事是听我爷爷说的,倒没想到真正的七彩鸟是长这样子。”她轻叹着,觉得这世间真是无奇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