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答千篇一律,吃了,孩子很好,听音乐。
他的语气很平常,我回答的也很平静。只要不提及离婚,我们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的,有问有答,但是我们都知道问题悬在那里,终是要解决的。
我问他离婚什么时候能办下来,厉晟睿在电话里说,他再过几天就回来了,问我想好了吗?
我说,想好了,很简单的,我们去一趟民政局,财产方面不用那么麻烦的,房子车子我都不要,股票我又不懂行情,方便的话给我些现金就行了。
那边很久没有动静,我问:你在听吗?他才哦了一声。
一个月后,他出现在我面前。那时候我躺在贵妃椅上,耳边听着音乐,快睡着了,她蹲在椅子旁边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脸上表情近乎虔诚,我看过他的冷漠,见过他的柔情,也见过他愤怒,但是从来没见过他像此刻那么虔诚温情。
我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疲惫,这是从没有过的,那种疲惫,不像是体力上的,或许是精神上的,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工作上的不顺,毕竟我们一旦离婚,他会有很多麻烦需要处理。我也弄不清楚,我也不想去弄清楚。
看着他的脸,赵阿姨不知道去哪儿了,屋里就我们两个,我们很少这样,面对面安安静静地这样待着,我一直觉得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他的瞳孔里看到的全是自己。
我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最后,他先开了口,“去到那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国外不比国内,什么事别太逞强……”
他那天像换了个人似的,第一次跟我说那么多话,眼神那么深邃,每一句话说得都特矫情。
我躺在那里,一直没吱声,静静听着,鼻子酸酸的,喉咙动了动,却我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心里有气,我觉得他那是故意的,我都要走了,他还让我这么难过。
越想越难过,眼泪自己就流了出来,我擦了擦眼泪,我当时特没出息,含着眼泪看着他:“我都不知道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没用。”然后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骂他,“厉晟睿!我都要走了,你还让我哭。”说完就哭,然后一直掉眼泪。
他脸上的表情很平静,又深沉又平静。
他把我抱回床上,帮我盖好被子,我当时脑子里乱乱的,他却在旁边说:“睡吧。我答应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他的声音平静而温情,说出来的话却如此伤感,让我倍感心酸。
第二天,我和他平静地签字,我以为他会给我钱,但是他一分钱也没有给我,给了我他名下不动产70%的所有权,他说,孩子、我,还有他,我们三个一起平分。我想他是故意让我难受,才说这些,认识他我已经学会默默流泪。而他最近总有本事让我哭。
我不知道他给我这些有什么用?但是我还是签了。
我走的那天b市的天气非常好,晴空万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扬琴说,那是个好兆头。
扬琴和梁助来送我,梁助已经升职能够独当一面。扬琴最终打破梁助最后一道防线,顺利升级女朋友,我没想到梁助的动作会那么快,他们从女朋友升级为夫妻只用了一个礼拜,梁家长辈连反应的过来时间也没有。
琳娜和韩岍最终没能成,就这样我们两个为情所伤的女子一起走出国门了,经过安检,她突然拉住我,问我有没有遗憾,我先是黯然,怎么会没有?有一件事我到现在还弄不明白,那就是:他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但是现在,我不执着于知道结果,就算知道了也没有任何意义。
然后又笑了笑,“你呢?”
她叫我回头,我知道是他,我摇头,见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再看一次他的背影吗?
就这样我们相视而笑,就这样两个被爱情抛弃的女人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国门。
婆婆还是断断续续打电话过来问好,说我们怎么那么不懂事啊!这一次婆婆却站在他那边。说我们怎么这么不省心,一声不吭说离就离,然后一声声叹息,那孩子也是可怜,我已经不知道她说那个可怜的人是谁了。
新生活让我这个没出过国门的人吃了些苦头,小家伙也不安分,有一天琳娜献宝似的拿着两个莴苣回来,我问她哪来的,她“嘿嘿”笑了两声。
渐渐地,琳娜又搬回来一些婴儿用品,衣服和童车。
我们傍晚的时候会沿着河堤散步,这样多将来生孩子有好处,日子过得很悠闲,听说隔壁搬走了,又搬来一个华人。有一天,我下楼经过他们家门口的时候,看到屋里好多小孩子的东西,觉得稀奇。但是没还意思打扰。
我虽然在这边有朋友,但朋友能帮到的忙也有限。我将要独自面对待产和生产的并不轻松的过程。第一次怀孕,想想都有些害怕,在异国他乡生孩子呀,没有亲人在旁陪伴。衣食住行怎么办,医院怎么办,孩子出生后谁来照顾,我怎么坐月子?一连串的问题都摆在面前。我们两个都没带过孩子,连尿片都不会换,孩子7个月的时候,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请个月嫂,最好是华人的,琳娜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记,你当这个国内啊!
然后我们两个又开始恶补孕妇知识,出去买书,琳娜比我还像一个母亲,还专门报了孕妇班,我被她拉着出去听课。要不是看她肚子扁扁的,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怀上了。
突然某一天,琳娜说隔壁来新邻居了,要不要去拜访一下。我比划了下我的肚子,怕吓着人家。
没想到让她请的月嫂真让她请到了,竟然是赵阿姨,我起了疑心,怎么可能那么巧,她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出来一趟多不容易。在我的纠缠下,琳娜坦白,原来是他,他居然还在这边,突然想起那天经过隔壁门口看到的那些东西,我指了指墙的那边。琳娜心虚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