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芊芊玉手将被锦裹在身上,不住地颤抖着后退。绝美的清丽小脸上写满了恐惧,娇小的身子忽地往后一倒,她昏了过去。
“来人――”他大声唤着,几个丫鬟立刻冲了进来。从没见过主人如此焦急,她们也开始忙乱起来。有的去泡清醒药茶,有的拿着润湿的绢帕擦拭她的额头。
见丫鬟们一个个笨手笨脚的,荆安王摇了摇头,接过一个丫鬟手中的帕子,说道:“还是我来吧。”说着,他已将沁凉的丝绢抚过了她的额头。一边擦拭着,一边细细地端详着她的小脸,仿佛怎么也看不够。晶透的灵眸与那玫瑰含雪的朱唇洋溢着无比动人的美丽,那是一种专属于这位十六岁少女的无可取代的美丽。彼时,他就是被这样一张诱人的小脸给吸引住了,随即,被卷进了深深的漩涡。他曾经发誓,只要他还能够活下来,就一定要找到她,让她成为他的。
“王爷,秦姑娘没事吧?”闻声赶进来的护卫烁卓站在荆安王身边问道。
“她昏过去了。”风烈声音冰冷,一如他的名字一样。过了半刻,他却喃喃自语起来:“难道本王就这么可怕么?”
迷蒙之中,周围人说话的声音愈加清晰起来,秦聂焰渐渐醒转,睫毛颤动着,她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他见她醒了,眉宇舒缓了些。她勉强睁开眼睛,一触到他深邃的眸子,便似乎又要晕厥。他的大手猛然扣住她小巧的下颚,沉声说道:“不许再昏过去,本王不准。”
她身子僵硬,尽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状态。只是这个样子好累啊,她多希望能睡过去,这样就不用看到他如火的眸子了。她把一切都已经想起来了,关于他的,关于她的,那一次短暂的相遇。
四年前,她还只有十二岁,整日里除了跟随义父学习武功,帮义父试药,余下的时间她都喜欢陪在师兄左右,偶有空闲她会跟着义父的第九房小妾叶芷娘学习琴艺。那一日,义父霍岚秋带着其他几位管事的首领和师兄们出了远门。她一个人呆在湖心小筑,闷来无事,便抚起琴来。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会像九姨娘那样弹奏出如泣如诉、出神入化的琴音,对于自己的外貌、身段、武艺、琴艺甚至是其他的女工、刺绣之类的技艺她都很自卑。因为有九姨娘,那是个不可超越的存在。在她的眼中,九姨娘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正当她埋头抚弄琴弦之时,却听见了某些令人疑惑的声响。琴音骤停,她一抬头,竟看到一个陌生男子浑身鲜血淋淋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在暗夜中依稀分辨出他的眸子,那双眼仿佛要把她的一切刻在胸中,那充满掠夺性的目光吓得年幼的她顿成石像。
“你……是谁?”她壮着胆子问道。
“墨竭剑在哪里?”醇厚低沉的声音从那个血人的口中传出,他纯然高大的体魄正在渐渐靠近。
月上柳梢,清澈的银白月光倾泻在踏雪古堡中心的雪湖之上,仿佛一大圈银色的光环正环绕着这两人。她咬着唇,望着他身上滴下来的汩汩鲜血,“你受伤了……伤的太重了……你该不会是独自闯进堡里来夺剑的吧?”她知道,多年来有无数人前仆后继地想要闯进来夺取墨竭剑。那是踏雪古堡的镇堡之物,是她义父最为看重的宝贝,是武林中诸多人士争抢的焦点。传说,这墨竭剑是由有千年历史的玄铁打造而成,剑上附着诸仙的灵魂,得剑者不仅可以练成绝世神功,甚至还可以号令天下。
他却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再次问道:“墨竭剑在哪里?”
“我……不知道。”她抿着唇,小声说着,“你流了这么多血,还是快快医治吧。不然,你会死的。”
他吐了一口血,浑身上下的多处伤口传来深深的刺痛。他当然知道自己会死,但他绝不会忘记此行的目的。二十岁这年,为了与三哥风淳的赌约,他只身一人闯进重兵把守的踏雪古堡,只为证明他不是所谓的绣花枕头,只为证明他的武艺与胆识足以夺取这天下第一剑。走入断魂森林、穿过忘情瀑布、好不容易到达了踏雪古堡的后庭,越过重重机关,他还是与留守的高手们过了招。以一敌百,纵使天生傲骨、剑法超群,他终究还是受了重伤。艰难甩掉了追兵之后,他一纵身踏上这如同孤岛一般的湖心小筑,耳边忽然涌来清冽如泉水一般的琴声,那悠扬的乐音好似一根无形的丝线,将他的整颗心牵引起来。他缓缓迈开步子,渐渐看清了在垂柳下抚琴的小女子。那女孩年岁尚浅,发丝梳成了两个圆髻子,娇俏的脸庞如同一块纯澈的美玉,明眸皓齿,一笑嫣然,指尖拨弄琴弦之时,她朱唇勾起的笑容让他的心猛然一颤。她是真实存在的人么?抑或是画中走出的仙子?当琴音忽然停住,他这才稍稍将思绪抽离回了现实世界。他终于记起,他是来夺剑的。
见他半晌都不说话,她悄然站起身,来到他面前,“你随我来,我帮你包扎一下。”说着,她竟然自顾自地走进了自己的竹屋。
她毫无戒备地推开屋门,他随着她步入,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幽香。“你……不怕我么?”他端坐在圆桌前,双眉凝着疑惑。
“怕。当然怕。”她取出一瓶师兄给她的天竺葵药粉悉心地敷在他手臂上最深的一处伤口上,“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坏人。”
“你连我的脸都没有看清,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心是如何?”他的嘴角扯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久久地凝望着她,不舍得将目光移开。
“可是,脸和心有什么关系?”她扬头,脸上写满了纯真与无辜。
他愣住了,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问题。这本是常人都明白的道理,但却又有太多人执着于那毫无意义的表面。他盯着她鲜嫩欲滴的朱唇,想着自出生到此时的二十年来他都一直处在权利的争斗中,从来未见过如此超凡脱俗、心清如水的女子,不由得竟生出些抱憾的情绪来。
还未替他包扎完,忽听屋外一阵骚动。她一惊,迅速将桌上的烛台熄灭。一瞬之间,屋子里明亮的也只剩下两人的眼眸而已。
“大小姐,我们来追捕一个不知死活溜进堡里偷剑的小贼,可否让我们进屋一探?”一个低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可是,我刚刚睡下。”她轻声说着,慌乱的眸子正好对上他的。
“大小姐,我们在您的屋外查探到了血迹。那可是个亡命之徒,他杀了我们二十多个兄弟,我怕您的生命受到威胁。请让属下进门查探一下吧。”来者仍旧坚持要进门。
一听说他杀了人,秦聂焰柳眉轻蹙,说道:“其实……其实我看见那个人了……”
他一惊,以为她要将他的行踪泄露而出。没想到她却立刻说道:“他刚才来问我墨竭剑在哪里,我说在义父炼丹的筑春阁。我想那里有众多高手把守着,他断然是逃不过的。你们到那里去找他吧。”
“小姐果然机敏。那属下们立刻就去。”门外的人们匆匆离开。屋内的两人也稍稍缓了口气。
黑暗中,两双眼睛对视着。她突然开口问道:“你疼么?”
他的心微微一颤,低语道:“疼。但为了天下第一剑,值得。”
为防止那些人再次回来,她摸黑用纱布包扎着他的伤口,“可是那把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义父将它视作最最重要的宝贝。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吧。”
“我不会走。”他斩钉截铁地说着。
“哦,你们这些大人啊,就喜欢为了一些无聊的事情争斗。”她嘟起小嘴,幽幽地说。
被她的单纯美好吸引,他说道,“记住,我叫风烈。告诉我你叫什么?”
“我叫秦聂焰。”说着,她巧然一笑。
他本该迅速离开,却贪恋她的纯真与美妙,多呆了几株香的工夫,未成想当他的伤口刚被包扎好,小筑的门就被突然撞开,几个气势汹汹的男人冲了进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