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他看着吓的脸色发白的老头,泪流满面。
“妈!”
他又转向吓的涕泪横流的老妇,声音中透着可怜。
“我是你们的儿子呀!”
“好、好汉你认错人了吧?我们根本没有儿子……”
老头子颤抖着说。
周围渐渐的明亮、喧闹起来,街坊们被姜家传出来的吵闹声吵醒,纷纷起身一探究竟。有几位动作快的,披了衣服踱到姜家洞开的大门前来,向里探着头问道:“老姜,有事没有?”听到了街坊们的声音,姜太忽然来了勇气,徒然叫道:“来人呀!救命呀!”听见有人喊救命,热情的街坊们立刻如潮水一般涌进来,不一会便进了客厅,而姜恒远还怔呆在原地。
街坊们七嘴八舌的喝道:“喂,你是谁,干什么的?!”有人大叫了一声:“跟他啰嗦什么,报警报警!”这条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甚至已有人趿着拖鞋往家打电话去了。
姜恒远没来由的怕起来,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犯法的事,但这整件事实在太过奇诡,使得他的精神处于一种异常敏感的状态,普一听到“报警”两个字,他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呼喊声,猛的冲进人群,又撞又扒,飞也似的逃出去,消失在晨光中。
整整一上午,姜恒远都毫无意义的在街头瞎晃荡,有好几次都差点被车撞上,因此挨了不少的骂。可他无心理会这些,此刻,他的脑袋像吸饱了水的海绵,既沉重又混乱,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姜恒远毫无目的的晃到下午,不知不觉又逛到了培训学校,真是昆虫的本能。
时值上课时间,三两结伴的男妇,从姜恒远的身边,络绎不绝地涌进学校。
姜恒远扫视了一眼忙碌的人们,募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小星,和他一样投考英语六级的大学三年级生,彼此好歹也算个同学吧。
“陆小星!陆小星!”
姜恒远大声地喊道,吸引了不少人朝他这边看。
陆小星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本能地停下,迷惑地四下张望。
姜恒远拨开挡在他前面的人,一边大喊着陆小星的名字,一边三步赶作一步,跑了过去。
“哈,累死我了,陆小星,你这家伙……”
姜恒远语无伦次的说,一边拍了拍陆小星的肩膀。
陆小星脸上的迷惑更甚,他后退一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
姜恒远愕然了很久,突然暴怒起来。
“你这家伙!上个礼拜你还问我借了三百块钱呢!你敢说不认识我?!”
他突然抓住陆小星的衣领,将后者整个提了起来!
“你认错人了啦!我根本不认识你,怎么可能跟你借钱呢?!”
陆小星的声音也大起来,满脸的无辜。
这种无辜的表情,是普通人绝对装不出来的,如果他陆小星可以做到这一点的话,那他就是世界级的表演专家了!
姜恒远一下子呆了,两手稍一放松,陆小星便连滚带爬的溜走了。
姜恒远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一一抓住曾一起考证的同学,他喊他们的名字,而他们则以一种极度的,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的茫然神情回答他。他在这里闹了一下午,惹的培训学校几乎要报警解决,他才拔腿逃跑。
他认识的所有人,在一夜之间全都不认识他了!
入夜时分,他的脚带他回到他的“家”,不过这回他机警了许多,当他蓦地瞥见停在巷子口的警车,便躲在一根电线杆后面,偷偷向里张望——
只见家门口围了许多人,两名民警正在和姜先生、姜太说些什么。
“你们确定就是他?”
一名较年长的民警拿出一张模拟绘像来,问道。
“没错,就是他!”姜先生一迭声的答道,“这家伙昨晚闯进我家里,硬说是我们的儿子,大吼小叫的,还乱摔东西,太可怕了!——警察先生,这家伙一定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武疯子!”
“我们已经与当地的精神病院取得联系了。”
另一名年轻民警答道:
“这胖子昨天半夜到我们局里,报案说被人抢劫,丢失了一堆证书,我们根据他留下的身份证号码一查,根本没这号人!对了,他说自己叫什么来着?”
“姜什么远吧。”年长民警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嘟囔似的说。
“总之,谁要是见到了这人,请及时报警!”
年轻民警如此总结道。
躲在电线杆后面的姜恒远如遭雷劈:
没他这个人?!这是什么意思?!
姜恒远又将昨晚上公安局的情景过滤了一遍,彻底排除了自己背错身份证号码的可能,那么,难道说——
“他”不存在?!
姜恒远头痛欲裂,但他还是听到了两个民警在街坊们的道别声中向巷口靠近的声音,在弄清楚一切前,他还能被抓到,所以,姜恒远再一次选择了逃跑。
时间飞一般的流逝,姜恒远这回真正像个游魂,随着人流在五彩的霓虹灯映照下的街道上游荡,他无处可去,他已没有了可供休息的家——他甚至是不存在的人!
“那么,‘我’到底算什么呢?”姜恒远喃喃自语道,“‘我’到底算什么?电脑上的一个垃圾文档,想删就删?又或者是大甩卖时买一送一的廉价添头?哼哼。”他一个劲的自嘲着。像濒死的人开始回顾他的一生,他吃惊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确切的说,他遗忘了一切有关的细节,比如,他记得自己上小学时的样子,可,在学校里做了什么?放学前发生了什么?他全都记不起来了。姜恒远觉得脊背冷汗直冒,脚步也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