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无声的溪水般轻轻淌过,厉咏曼和梅丽的那次小阴谋在这个充斥着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社会里只是沧海一粟,于是它就像漫漫黑夜中晃动了一下的树影一样微乎其微、无人感应。
直到那天,钟小晨撞了邪似的发现自己所有当红写手都有大量约稿在身,无瑕分身时,她的心湖才漾起了涟漪。职业性的敏锐告诉她,自己的写手被人挖墙角了,这是什么原因?这是何人所为?实在是无迹可寻。
然而她却始终没有怀疑过厉咏曼,没有把自己的血亲和任何污秽的勾当联系在一起。
她抬起头,阳光有些刺眼,她擦了擦汗,挺了挺腰杆,准备投入连夜加班中去。
此刻,梅丽欣赏了一番钟小晨疲惫焦虑的神色,在隐秘的角落里对厉咏曼灿烂一笑,还打个“ok”的手势。而厉咏曼的笑容却有些僵硬,自己在复仇的阶梯上又前进了一步,然而她却没有觉得得到了什么,相反还觉得失去了什么。
妈妈,我这样做是错还是对?复仇的意义究竟是什么?难道这就是仇恨的代价?厉咏曼出神地眺望着窗外,好象在寻找着什么。潮湿的大地中弥漫着飘渺的雾气,在玻璃上凝结成无数颗小水珠,她寻找到的是迷宫?是幻境?是梦魇?
通过了实习期的考验,又辛勤工作了一个月,厉咏曼终于领到了她人生的第一笔工资。她首先做的是租了一间物美价廉、设备齐全的房屋,逃离了厉家那个没有硝烟却你死我活的战场,然后再请殷嘉玄去一家环境幽雅的餐厅美餐一顿。
王菲空灵的歌声在空气里荡漾,紫罗兰淡雅,牡丹富贵,含羞草娇嫩,蓝色水纹天花板像波浪一样在头顶翻滚,烘得人想打盹儿的暖气和透明花瓶里暗放幽香的熏衣草编织出一个飘渺的梦境。
穿着性感的女服务员把一盘s级纽约客牛排端到了殷嘉玄的餐桌上,又倒上了浓郁的番茄汁。
“先生,请慢用。”女服务员笑容格外甜美,还尽情扭摆着“s形”身姿,想让这位英俊的客人多看几眼自己。
可惜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不解风情的殷嘉玄视线里始终只有厉咏曼一人。
“咏曼,恭喜你工作顺利。为我们未来的张爱玲干杯!”牛排的“滋滋”声还在激烈炸响,像是喜庆的爆竹,殷嘉玄高举着酒杯,祝贺之声比王菲的歌声还要动听。
“谢谢,也为我们未来的福尔摩斯干杯。”厉咏曼笑着将王朝干红葡萄酒一饮而尽,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千杯不醉”这句成语的含义。
“咏曼,你现在终于有了一份不错的事业,我是警察,你是编辑,你现在再也不用自卑,再也不用担心配不上我了。”殷嘉玄又敬了她一杯,葡萄酒在华丽的灯光中反射出好看的光泽。
“我真的配得上你吗?我真的还是山林之中遇见你的那个小女孩吗?”厉咏曼用迷离的目光看着他,不知为何生出一丝伤害与无奈之情,她用手指着自己的心口,“我的人在成长,我这颗心也在成长,十年了,十年太长了,这里可能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呢。”
“你真傻,别想太多了,人总是会由单纯向复杂转变,这就是成长的代价。”殷嘉玄温柔的面庞在灯光的照耀中很光洁,他温暖而有力的声音像牧师的祷告,“人经历太多总会在心灵上留下阴影的,让我签着你的手,一起跨越这段阴影好吗?”
“谢谢你,嘉玄。”厉咏曼的眼中能看到的泪光,能感觉的是爱慕与感激。
忽然之间,她的视线被窗外一幅景象吸引住了——钟小晨挽着韩冰走在铺满落叶的深秋里,她像一只依人的小鸟,脸上漾满了幸福,和身边王子般的男友,实而呢喃絮语,实而打骂嬉笑。
这幅景象像毒虫一样钻进了厉咏曼的心窝,食肉吸血、噬骨蚀心。
她转过视线,感到全身泛滥着无法控制的阴郁与怨恨,她眼神凄伤无助:“嘉玄,答应我,如果有天我迷失了自己,请帮忙找回我。如果我哪天犯了错,请帮忙宽恕我!”
殷嘉玄心里满是疑惑,赶忙伸出手握紧了她的手:“你这是干嘛呢,放松一点吧,不管何时何地我都会支撑着你!”
厉咏曼注视着他温柔纯净的眼睛,内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她的感受如同落难的水手找了一座避风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