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掺乎事儿的习惯,对锁子点点头,嘱咐他好好的看着马,低头瞅瞅自己身上的寻常人家的男装,伸了个懒腰,拽过倚着的锦褥当枕头躺下,对雪儿笑道:“今儿幸亏是这件布衣裳,我也能躺躺,要是穿成进宫那样儿,真是连坐着都怕怕碰着哪儿了。”
雪儿道:“可不是,那绸缎的衣裳一压就摺了,还是这布的穿着舒服,反正也走不了,小姐多歇会儿也是好的,昨儿晚上都没睡好。”拿个羊绒毯子给我盖上,瞅见水儿掀开窗帘儿一角,偷偷向外看着,戳了她一指头,嗔道:“小蹄子,就不该带你出来,这让人看见还得了,仔细我回去让你珍珠姐姐把你这没用的爪子剁下来。”
水儿忙撂下帘儿,嘻嘻一笑,坐回我脚边,拿着美人拳头轻轻给我捶着腿,看着雪儿回嘴道:“要是砍了我这手,小姐背疼腿疼的时候又怎么办呢,”扭头冲我笑道:“小姐,你说是不是?”看我笑着点点头,水儿得意起来,雪儿无奈的抱怨道:“小姐,都是您宠的,这丫头都跟铃儿那丫头一样大胆了。”我冲雪儿狡黠的眨眨眼道:“雪儿啊,铃儿祖上是杏林人家,手上的推拿功夫还是好的,怎然要留着,其它的地方自然还是该如何便如何了,你说对不对?”
雪儿领悟的笑笑,对着小脸儿已经垮下来的水儿道:“你听到了,这手吗,还是得留着,回去就往屁股上打几下板子充充数吧。”水儿哀怨的低叹了一声,也不理我了,直搂住雪儿好姐姐亲姐姐的乱叫起来,好话说了一大车,逗的我和雪儿都忍不住大笑起来。
突然眼前明晃晃一闪,仔细一看,吓了我们一跳,一柄钢刀直直扎在车厢口处,离我的脚不过一尺多远,我浑身打了个激灵,雪儿和水儿也吓坏了,拥着我挤在一起,谁都不敢乱动,随即门帘儿被人挑开,锁子焦急的望着我们道:“小姐,你们没事吧,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前面围着的人群里飞出来一把刀就过来了,要不您还是和八福晋一起吧,这太危险了!”
我紧紧拽着手里的哨子,点点头,锁子使劲儿把那刀拔出来扔到地上,放下板凳儿,雪儿她们扶着我下了车,才看到车前面十几米的地方密密麻麻堵了好几层的人,我带着她们往前面几步远八福晋的车子走去,猛的,人群四下散开,打斗声大作。
加快脚步往前走,就见的八福晋车里的老人也身手利落的跳下车,快步赶过来接我们,这时候人群已经都散光了,几十个身穿禁军服色的人四下混打起来,待我扶着车檐上车时,其中一个人被打的向我撞过来,老人手轻拂了下,那人便翻到离我一丈多远的地方了,我心中暗惊于这老人的功夫。
坐下来,八福晋让丫头们倒了茶给我,神情兴奋道:“真没想到,这还没到天桥儿,就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我喝了口茶,定定神,心中苦笑,藉着八福晋撩开的窗帘儿往外看去,一个满脸血污的人跑到了刚才被老人拂到一边倒地的人身边,专心查看着他的伤势,不理会周围的混乱,抬起头来四处打量看到我们的车,大步跑过来,却不防后面一个人一拳打来,他身形向旁边一闪,扣住来人的命门,单腿扫过去,偷袭那人已是爬到在地,他脚步不停,转眼间已来到车前,向车外站着的老人拱手道:“老人家,我的朋友重伤,无法移动,能否借马车一用,改日定当后报。”我听着这声音却是有点耳熟,看了同样有些惊异的雪儿一眼,伸手掀开车帘,轻声试探道:“二哥”。
“秀儿,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打量着一脸诧异的二哥,问道:“二哥,你怎么会跟人打起了,你不是去做侍卫去了吗?”他看了看车上的人,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这些人是?”还没等我说话,就听见有人喊王爷来了,二哥赶忙跑回去,我撩开窗帘看到,一群禁卫军随着位二十七八岁一身戎装的挺拔男子,浩浩荡荡过来,打架的人都散开来跪在地上。
耳边听的八福晋轻轻笑起来,道:“哟,这不是咱们的椿泰堂兄吗,这才当了几年王爷,就这么有起范儿来了。”椿泰,康悼亲王,康我脑海中浮起与他有关的历史,心中感叹,就是眼前这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会在八年后英年早逝吗?放下帘子,自嘲的笑笑,难道就因为自己知道他最终的结局就有资格去可怜他吗!
我和八福晋静静坐在车里,听着椿泰对那些人的教训,又吩咐人赶紧着把受伤的人送去太医院,听的我二哥回禀,说他们多是肋骨腿骨折,需要平稳马车运送,八福晋猛的拉住我的手,撩开帘儿,下了马车,远远的看着他们道:“小人的马车,军爷可需要?”
椿泰让从人站住,单独走过来,盯着我们,八福晋昂头淡笑,我则有些畏畏缩缩的躲在她后面,半晌,他笑了,招招手让我二哥过来,道:“伊善,跟你妹妹商量商量,爷也借她的车用用如何?”我一脸尴尬的看看同样有些手足无措的二哥,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八福晋看着我笑笑,和椿泰寒暄了几句,看起来很是熟稔,我看着自己还没坐热的马车就沾了血腥,心里不由大叹倒霉,待把伤员全都放到马车上,椿泰走到我耳边,轻声笑道:“早听图桑阿说起过他的好妹妹,却是阴差阳错一直没见着,今儿倒是得偿所愿了,竟是这么个大美人儿,可惜了,可惜喽。”说罢,转身带人离去。
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耳朵通红,连二哥走时跟我说用完后,会把车给我送回去都没留意,直到雪儿拉了我一下,才走到八福晋身边,问道:“八嫂,这到底是为事儿打起来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八福晋瞅我笑笑,道:“不过又是正蓝旗看着正白旗的眼不顺,自打先帝爷那会儿子就这样,不就是抢了他们上三旗的位子吗。”摇摇头,拉着我往前走道:“唉,都这么多年了还看不开,走吧,不说他们了,这都快到宣武门了,咱们溜达着过去就是,正好逛逛。”
我们一行人,边走边逛,街上的各种小吃摊子都热气腾腾,豆腐脑,豆汁,焦圈,油饼,油条,大肉包子,褡裢火烧,小贩儿们用着纯正的老北京话儿叫卖着,吸引着街上的行人们,有遛鸟的,端着蛐蛐笼子的,买菜的,推车的,男女老少熙熙攘攘。
沿宣武门西大街了,多是些王公贵族的府第,让我想起后世看到的一句关于老北京四城的话儿,叫西贵,东富,南贫,北穷,看来真是不假,到了前楼,向南一拐进了前门儿大街,渐渐热闹起来,各色铺子多起来,绸缎铺子,首饰铺子,饭庄客栈,干货铺子,应有尽有,我想起来,自己在这儿也有两间,回头小声问雪儿,道:“咱们的铺子快到了吧,今儿,咱们进去转转。”雪儿笑笑,道:“快了,等会儿到了,奴婢叫您。”我点点头,和八福晋开始边走边逛铺子,不多时,几个丫头手上已经拿了不少小玩意儿了。
雪儿拉了拉我的衣裳,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下明白,拉着八福晋的衣襟儿走进东手边儿的一间叫云裳阁的衣料铺子,小二忙上来伺候着,问我们要买些什么,我只说随便看看,四下打量起来,店面还是挺大的,装潢也好,衣裳料子多是高档的绸缎还有些大毛的衣服,里面还有个小里间,大红缎子门帘儿挂着,听的里面有声音,我暗自忖度着大概是古代的贵宾室吧。
“弟弟,你看这块料子花式挺新的,我还没见过呢。”八福晋拉了我的一下,拿着手中的一块白色云锦递到我面前,我回过头来,消化了弟弟这个称呼,看着这布料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她看我疑惑的表情,让我转了个角度,对着阳光,那块云锦竟然起了变化,呈现出一幅山水图出来,云雾缭绕,似有生命般的活灵活现,我不禁大感讶异,伸手摸上去,却并无突兀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