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都五点四十了!”
“别催啦,马上就好!十五分钟肯定能走到。”张恬最后看了一眼化妆镜,匆匆走进客厅穿上外套和鞋子,“好了,走吧。你看什么呢?”
李颀只是在想:妻子是真的老了,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没看什么,走吧。”
这次却是张恬拉住了他:“等等等等,你这有根白头发……”说着就要伸手去拔,李颀赶紧拦着:“别拔,拔一根长十根!别管了,快五十的人了,长根白头发还不正常?”
张恬收回手,打开了门。两人下楼,一路无话。
秋日傍晚,暮色刚刚降临到这个北方城市。路灯尚未亮起,法桐的枯悠。
夫妻俩手挽着手走在人行道上。在这个年纪仍然举止亲密的夫妻并不多见,但对他们来说,这样的动作早已成为习惯。
“现在几点了?孩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呢。”
李颀看了看手表:“五点五十,美国还是早上吧?肯定没起床。”
十七岁的女儿李忻被学校选为赴美交换学生,两个月前飞往大洋彼岸。刚到美国那几天李忻免不了要向父母诉苦,而作为父母对女儿远去异乡也是格外心疼。从李忻小时候起,两人为了女儿的教育问题没少吵架,现在女儿走了,李颀难免抱怨几句:“你看看你,非要让孩子什么都拔尖,她才这么小就去美国,将来还不知道要飞到哪儿去!”张恬却生气地反问:“照你这么说,我把孩子教的好还成我的错了?”
幸好李忻逐渐适应了美国的学习生活,与父母聊天也是“报喜不报忧”。夫妇二人也慢慢习惯了女儿不在身边的日子,只是仍然少不了担忧挂念,每次和女儿通话总要唠叨一番。
明天是周日,又到了和孩子约定的视频时间。“你明天不用加班了吧?”张恬问出这句话才想起自己此时出门的目的,忍不住笑了,“唉,真是,你看我这记性!”
李颀也笑道:“老板都休假了,我们还加什么班啊。本来白烨的意思是领个证就完了,反正俩人都这么大年纪,也没必要学年轻人那一套。结果浩天不干,非要办婚礼,还要搞成自助餐形式的晚宴,说是现在流行这个……”
“老陈他们俩也怪不容易的,这么多年,谁能想到真有同性婚烟合法化的一天啊。”张恬不由感叹。
“可不是,白烨父母早就不在了,浩天他家老爷子老太太跟儿子僵持十几年,现在总算是想通了。”
张恬有些好奇地问:“那你们单位的人怎么说?”
“公司里的老人基本早就知道了,倒是那群小年轻,说什么陈总让他们又相信爱情了……”
两人聊着聊着便走到了酒店门口,只见大红色指示牌上写着:“陈浩天先生白烨先生婚礼请上三楼”
张恬挽着丈夫的手臂,慢慢往楼梯走去,一面絮絮地回忆:“想当年,咱们结婚的时候……”
李颀注视着妻子的侧脸,女人眼角细细的纹路里仿佛盛满了他们携手走过的光阴。
他忽然想起曾在哪里读过的一句话:“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番外:初遇
初遇之一
“靠,七楼!”
陈浩天提着热水壶站在x大男生宿舍三号楼下,忍不住咒骂了一句。
虽然已经进入九月,但城市的气温没有一点下降的迹象。“要不是晚上开新生大会,还可以在家多吹会儿空调呢。”他郁闷地想,认命地走进宿舍大门开始爬楼梯。
今天是x大新生报到的第二天。由于父母坚持“早报到可以在宿舍里挑个好床位”,家在本市的陈浩天昨天上午就来了。简单安顿之后,他实在不愿在闷热的宿舍里多呆,直接回家去了,今天傍晚才返回学校。
楼道里是比外面凉快一点,但陈浩天毫不怀疑等他爬上七楼一定是一身臭汗。“倒霉催的,怎么就我们院分到七楼了?唉……”这时,他脑袋里的抱怨突然停止了——因为他看见了一个比他更惨更倒霉更狼狈的人。
在四楼通往五楼的楼梯拐角处,有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正坐在特大号旅行包上不停地用手给自己扇风。他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身边还放着一个拉杆箱,显然是刚报到完、正要去宿舍的新生。
陈浩天犹豫了一下,上前问道:“额,同学,需要帮忙吗?”
“啊?”那男生转过头来,清秀的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住七楼呢!谢谢!”
陈浩天一听七楼顿时就乐了:“正好,我也住七楼,看来这忙我是非帮不可了,哈哈。哎,你不会也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吧?”
“嗯,我是播音主持专业的。你也是新传院的?”没想到这个热心的同学居然和自己一个学院,真是太巧了。
陈浩天耸了耸肩,“是啊,不过我是广告专业的。来,我帮你提箱子,走吧。”
男生点点头,站了起来。陈浩天这才注意到这男生虽然很瘦,个子却不矮,貌似和自己一样……或者还要高一公分?
两个人一口气爬上七楼,陈浩天好人做到底,直接把箱子送到男生住的708宿舍。“你怎么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啊?你家里没人陪你来?”进门时陈浩天随口问了一句,不料男生沉默了几秒,低声答道:“我父母都过世了。”
陈浩天一惊,连忙道歉。男生大度地笑了笑,他放下背包,从侧面拿出自己的水杯——可惜里面一滴水也没有了。
“我把……”陈浩天第一反应是想把自己热水壶里的水倒给他,转而又想起这开水倒进去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喝上,“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