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露与史历历想走的时候,丁盛、刘桂、猴子他们来了。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史历历最不愿意见的人:施坦爱。
丁盛见到史历历问:“你去那儿了?上次演出你又没参加?”
史历历白了他一眼:“我有事啊!单位领导还在这儿哩。”
等他们回头去看,陈雨露与施坦爱竟热烈地相拥在了一起。陈雨露向史历历历招呼道:“历历,这是易初莲花的施总,”
史历历再一次机械地把手伸出来去与施坦爱握了握。
三个女人又沾在了一起。丁盛带着他的子弟兵钻进了大厅里来。正赶上那两个保安还在奚落他丁盛的画…。
陈雨露又对施坦爱说:“这是咱们‘秋索伊人’广告公司的学生名模史历历小姐!”
施坦爱马上打断陈雨露道:“陈总不必介绍,我早有所闻了。”
这时丁盛从屋内追了出来,他表情气鼓鼓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史历历与陈雨露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施坦爱不知道。丁盛怕历历还“一张白纸”的社会阅历被蒙上污点!历历的表情平静,可她身边的陈雨露却觉得新鲜。她劝说施坦爱进去。想继续留在那边的队伍里,她想留在那浑身发出臭味的那二个保安身边,去闻闻大学里近期发出的真实味道!
施坦爱、史历历、陈雨露就回到了大厅里来。后来施坦爱知道了人们发泄的是丁盛的画,绝非他本人。听听别人的议论,只要不转身去看那些幼稚的脸,她就会觉得相安无事,人是受心理活动支配的动物。
丁盛走了!他高大的身影一会儿便在校园里跑得无影无踪了。刚才那些人的话刺痛了他。让他往回走的时候想到了那些嘻嘻哈哈的人和事!这一幕把他带回到了程阳教授的课堂上…。在程阳的课上尽管也有些嘻嘻哈哈,但那是荡漾在知识里的清松,那种嘻嘻哈哈跟现在完全不一样。程阳上课从来不带教科书,他解答一切问题都是张口就来,这便是他的功力与魅力!天南海北,海阔天空。再充分发挥学生们的领悟力与想象力。他会讲一些课堂以外的事情,这让程阳成为东医最受学生欢迎的教授。
人们的身影在窗外漏进来的阳光的投影下,在地上拉出斜长的影子,而临近中午的人群正像一群栖息在山洞潮湿空气中的蝙蝠!是的,他们只是一些蝙蝠,嗓子里冒着烟,胸中却堆起了火。只有有限的人才可看见蝙蝠的软体,而多数人看见的只是它的影子。有的动物身体比影子好看。而有的动物影子却比身体好着。医学与艺术恰恰就象一只蝙蝠的身体与它的影子。
就在他边走边胡思乱想又无精打采的时候,一帮路过的比他要小的女生追上了他!她们的相机偷偷地找到了他,并包围了他。他像一幅立体画被人簇拥了起来。他习惯了别人用相机对着自己瞎拍一气!让她们把他那张好看的俊脸去留在她们灿烂的底片上…可热烈的表情后面所反衬出的闪光灯总是冷瞍瞍的,留在底片上的笑容也属于千篇一律。
此时的校园的街道上,不能外出的学生尽情地在挽留来往的处长、科长们留影!好似一场别开生面的公关活动正在马路中开展…。这是“官本位”的恶俗在发酵,我们的价值观里有重仕轻儒的传统。教授再大仅让人领一份敬重!不会感到一种需要。学生们的命运和前途是要靠大大小小的处长、科长们来决定的。没有他们,你的宿舍连一个电灯泡都换不了。读书人臣服于权治!儒生们将这道题演算了千年也无清晰的答案,许多聪颖的知识分子干脆把自已变成了技术政客,把技术作为敲门砖敲进仕途中去。他们知道自己属于铁器时代下的软体动物,他们等着皈依仕途去穿上一件官人的袈裟。其实人性的悬浮物正像空气中的悬浮物一样,一直飘浮在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里…只是有些人能觉察到,有些人不能觉察而己。
闪烁的镁光灯让他找到了点当大师的感觉,他曾见过老态龙钟的刘海粟大师,于是他就学着他的样,把那一付妆饰用的平光眼镜拿出来戴上!并在低年级女生伸过来的笔记本上胡乱涂上自己的名字。他琢磨起刚才那二个浑保安说的话,他想,如果再来一次非常时期,再办一次非常时期里的画展,他会尝试着去画一个女人的!女人是这个世界的一半,男人们对他们的社会有了耐药性!女人当然是不肯随便吃药的一群…。女人其实是造物主的一件有缺憾的东西,她是上帝在男人身上取下的一根肋骨来捏揉成的。所以她们天性中就想要回到男人的身边去…。这是她们的宿命。她们一直又在诱惑男人,一会变成蛇,一会变成蝴蝶.她们为男人打扮,做男人的奴仆,她们会脱光衣服围着一根根粗粗的钢管跳舞。上帝认为画一个女人容易,那只要在男人身上少画那么一点内容就可以了!他见过许多被福尔玛琳浸泡起来的裸体女尸,这一幕让他麻木,且一点都唤不起他的同情。仅只让他想到了医学的崇高。但每个刚推进焚尸炉去的女人的那张整过容的脸反倒让他刻骨铭心…那是不同的!刹那间那张美丽的脸就消失了!不存在了。那是一组组比x光还要清晰的留在你内心深处的动人画轴…。
他接下来又一口气跑回了实验室。那是他的阵地。但他很快又发现,整个学校的低劣的中央空调使人们的缺氧面在扩大。缺氧造成的呼吸困难使人们的鼻翼随之而跳动。实验室里更像一个闭室,是个隔音良好的闭室,他自己那二只大耳朵都竖在那里录音,这时实验室里响起了一支背景音乐,像是一支老掉牙的奥地利圆舞曲…。这使他象一位奥地利老人,坐在维也纳优雅的长凳上,穿着的衣服上却打上了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