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那条花短裤再次被风挂下来是柳儿走后的第三天…。当它再次像一只鸟儿来降临在丁盛的窗台上时，他正从“泰坦尼克号”里那支凄婉的音乐里浮上水面…。

他想，那艘船是沉了，他有些纳闷，干吗偏偏留下一个女主角在岸上呢。而不把她一同拖进冰冷的水里去，让观众从那个下沉的男人的心灵上反复遭受着痛苦的煎熬。而当时那个美女却变成了现在的一个风烛残年的丑陋的老太婆…。

这时门上响起了敲门声，这在丁盛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先还以为是岸上那个“老太婆”来敲门来了，他去止住音乐，把门开开来…。是老潘，那个女人就那样犹豫地站在那里…。她的衣服被门隙里的风撩起来，让人可以十分清楚的看见她腿上的浓重的汗毛以及夏天曾被凶猛的蚊子盯咬后留下来的红斑点。

老潘进门后抱歉地说：“原来你在屋里，柳儿呢？…”她说着眼睛四下搜索，仿佛柳儿是真正藏了起来，藏在丁盛端着的杯子里，或藏在他扔在墙角的臭袜子里。老潘进屋后并不急着去捡窗台上那条短裤…，而是坐在了丁盛的床上！丁盛忙把电风扇开大一档并使它的头旋转起来…。

老潘随手捡起一本书来翻看，她问：“看什么书呢？”，丁盛说：“闲书。“

“读博士是不是太闲？”她感到奇怪，

丁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又问：“怎么现在读博士比小学生读书还轻松…。”

他说：“我也不知，反正该忙的忙过了，现在是回忆和思考的时候。”

电风扇把老潘的头发吹得有些飘起来，她感觉心情十分惬意。她又问：“你这里有解剖学方面的书吗？…”，

丁盛忙去书橱里为他翻出来一本，递给她，她接过来把书翻得啪啪响…，她翻到一张“女性解剖组织学图谱”时手才停了下来，丁盛从她面部的表情里发现了她惊讶的成份，故问她：“怎么拉，你要找的不是这本？…，”

“不，是是…”

“那是书写的不对？还是你发现什么呢？…”

老潘似乎不急着回答丁盛的疑问，仍皱起了眉头作思考状…。她边思考边用一只手去摸着自己的胯部，象发现了疑问，丁盛忙解释说：“那里是髋骨…”

她笑一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继续说，“我是说我的结构与别的女人不一样。”

丁盛顺着她的手瞧下去，看见她摸着的部分已不是胯部了，而是屁股上的会阴处。他的眼神有些异样，他想到了应该为她去倒一杯水，在拎起热水瓶来倒水时，他却想到了柳儿，柳儿在那儿呢？他脑海里不由又出现了几天前他们分手的那一幕：柳儿把手从他手臂里抽出来插进她导师的手臂中的那一幕。他又心烦意乱起来。唉―，他不由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倒了一杯水放在了老潘面前去。这个动作马上被她解读为他想让她“多呆一会儿…”。

“谢谢！”老潘高兴地接过丁盛的杯子，急切地喝了一口，嚷着“水甜！”。然后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她又走向了墙角，发现了那幅《我是一条河》的画，她忙着把它捡起来，拍打那画框上的灰尘，并爱惜地说：“小丁，你太不爱惜自己的天才了，这样的画怎能弃之墙角呢？”她凸出的眼球上似乎有了一层水雾，让人看不真切她的表情。她又叹息道：“墙角是堆什么的地方？是囤积垃圾的地方呀。”，

丁盛再一次想到了柳儿…，因为柳儿似乎也说过同样的话。他内疚地自我辩解道，便盯着那杯冒烟的水说着：“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我想，人们应该可看到我更新的作品…我明年还准备参加。”，老潘听到他说明年还要参加类似的“画展”，心头又一热，说明她还可以把他那位指导老师当下去。她在房间里走着的时候，又去翻了翻他案头上的医学教材，她仍旧摇着头起来：“这幅画比你那些标本模型有价值多了，你要珍惜有价值的东西，机会和机遇一样都是很重要的，稍瞬即失。绘画是供人了解的。”，

丁盛点头称赞道：”感谢你的指点。我认为基本功很重要，真正的技巧都来自基本功。这跟搞医学研究不一样。”

老潘看着墙上柳儿画的《爱情海隅》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她走过去把那只转着的电扇固定住了，她不想让丁盛看出她的内心变化。

老潘说：“小丁，这幅画永远赶不上你的创作。它笔触幼稚，色彩夸张，懂画的人一眼便知，这画有些近乎胡闹…。”

丁盛本来也想讲“我也是胡闹，”这句话，可看着老潘回到墙角重新捧起那张《我是一条河》的画，一张嘴竟改成了：“我的确是创作，是对那瓶打翻的颜料的即兴创作…。”

老潘使劲地点点头，默认着他的说法，看得出来她对丁盛回答她的话给予了满意地肯定。她说：“颜料弄翻只是一个事件，没有绘画基本功，没有艺术的心理准备，谈何容易。小丁，这太重要了。”

她说着，正好又辗转到桌子边端起那只杯子，将里面仅有的一些水喝光。不料她喝完了水，突然向丁盛提到了另一个问题，她很肯定地说：“小丁，你肯定画过柳儿，别急着否定，还包括她的裸体。”

丁盛猛不零丁听老潘谈到这样一个问题，尤其她把那个“画”字读得很耐人寻味。他原本心不在焉的神情猛地高度集中起来…。

老潘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道：“你的眼光很专业，作为一个画家有这样的眼光太关键了，你还有双雕塑家的手，柳儿真是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