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搂住她,听到梁迟沐在她耳边轻声道,姐姐,是我们十六岁生辰,那时我们去大佛寺进香好么?
双生结。下下之签。薄薄的签文上简单三句话――
双生姊妹,媚主乱朝,祸水倾国。
梁迟沐皱了眉问她,姐姐,这签文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会嫁同一人么?
她顿了下,然后狠狠的笑开,她忽然想起当日上官昊挑断东方邪脚筋时的满脸怔然,上官呵上官,她一早迷上的温和暖笑,如今全全遗失在记忆里,他已不是当年会为她一句话而满心忧郁几日的少年,他有了清暖如梨花笑容的梁迟沐,然后忘了笑容温婉如花的梁迟萱。
双生结,果然是双生劫啊。
她拍了拍梁迟沐的脸,我的傻妹妹,姐姐定不会抢你的昊哥哥。
她对上官已死了心,如今,此时此刻此景,她心里满满的是东方邪,那个冰霜满面的邪俊男子。她想,总有一天,她会按耐不住满心的思念,然后不顾一切的去找寻他,所以她突然黯淡了神色,她说,小沐儿,有朝一日,若是姐姐突然离开,你一定要乖,要帮姐姐照顾好爹爹和娘亲,替姐姐做完我应该要做却来不及做的事。
进香回来之后的几日,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望着窗台上的牡丹,怔怔出神,苍白着脸,眼眸呆滞。无意间撞见梁迟沐与上官昊在庭院的海棠花树下满脸幸福的表情,内心忽然衍生开一段怨恨,毫无来由,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
上官昊再来宰相府时。她在梁迟沐的院子外截住他。上官,你感到内疚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难过?
上官昊神色是愧疚,他是知道她对东方邪的爱恋。她笑得温婉,能陪我去外面转转么?
他还没说话,恰遇梁迟沐出来,她又对梁迟沐笑道,小沐儿,姐姐马上就要进宫了,有好多方还未曾好好看过,姐姐能借借你的昊哥哥陪我转转么?
梁迟沐抿紧了唇。上官昊愧疚的神色隐在眉间,他笑着揉揉她的发,小沐儿听话,有些方你还去不得,以后我再带你去。
然后,一前一后。撤离梁迟沐的视线,那一刹那。她无端的感到心情舒畅,被遗忘被忽略的人终变成她――梁迟沐。她恍惚感觉到他们似回到十年前,她在热闹非凡的家宴上,遇见笑容和暖的小小少年。
一年时间,或长或短。因为上官昊满心的愧疚。她仍偶尔邀他酒肆痛饮,亦或郊外踏青,啊。她忘了说,自东方邪的腿被上官昊毁掉后,宰相大人对她便不再那么要求良多,每日清晨学完必要的礼仪后,她便可以肆意游玩。与上官昊的接触逐渐多起来,便可看到他眉梢眼底的不确定,不确定自己是否开始对梁迟萱生出怜惜,不确定自己对梁迟沐是否真那样喜欢,所以再来宰相府时,他记得带给她爱吃的东西,偶尔忽略掉梁迟沐殷殷期盼眼神。
所以,十七岁生辰来临,梁迟沐送给上官一个缎面绣着交颈鸳鸯的荷包时,他拿着它,神色却是恍惚的。
那天,他们去了城外的玉泉山,路途遥远,她又执意要步行,所以刚到京城近郊,天已经完全黑透,而偏不凑巧,又下起了大雨,无奈,他们只得急急找了个山洞避雨。也许,真是命中注定,没过多久,有几个黑衣人也进了他们避雨的山洞。
她听到他们谈话,一年前往事再次被翻检出来,她煞白了脸,想起东方邪有些模糊的脸。
接下来的几天,她神色都是恍惚的。那日,上官府设宴,盛大的,繁华的宴会在她眼里不过一场烟火绚烂,过不久,便会华丽落幕。她独自一人无意中竟走到上官昊的院子里,蔷薇花满架的阴影里,她从开着的窗户里望见那个绣着交颈鸳鸯的缎面荷包,淡金阳光笼罩着,一圈一圈的薄丽光晕温暖荡开。心头一紧,她推了门进去。
离进宫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的心越发忐忑不安,不知名的焦躁情绪困扰着她。那天,宫里派人送来大红锦被,还有太后赏赐的珠宝首饰,大厅里,她接旨谢恩,梁迟沐在她旁边笑得眉眼弯弯,也就在那一晚,她拆开大红锦被,将那个荷包放进里面,然后拿出一直放在床底的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是从那个混沌的山洞里回来后,她亲手缝的,那个瓢泼大雨的夜晚,她终于知道当初她的怀疑是真的,那个她用心疼了整整十年的妹妹,背叛了她,亲手毁了她的幸福。
进宫前一天,她带着鸾青去大佛寺还愿,所有的侍从都被她吩咐在寺外守着,她跪在佛前,小巧的匕首藏在宽大的袖子里。大殿正中塑着的弥勒佛满脸笑容的望着她,那双含笑的眼睛里,盈满悲悯。
爹娘,请恕女儿不孝。
她喃喃念着,手微微一
忽然听到有人唤她。她猛然抬头,撞见一双盈满慵懒眼,他唤她阿萱。她眉一皱,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那男子却并不靠近,望着她只慵懒的笑,原来东方喜欢的女子到也是灵慧狡黠。
东方,东方。
匕首‘噔’一声落,她神色激动的朝他跑过去,你认识邪?
殿外阳光薄暖,一路漫进殿来,为那把小巧的匕首增添了几分幽艳寒光。
这一日,梁迟萱在大佛寺神秘失踪。
第二日,梁迟沐替姐入宫。
被秦殇一路带进这个被葱郁树林掩盖住的宅子时,她亦是忐忑难安的,她这样不顾一切的离去,背家叛国,只为一个东方邪,若是那男子骗了她。故意用东方邪做借口。抓了她只为如当年那些黑衣人抓了梁迟沐一样威胁宰相大人,那她又当如何呢?
就这样思绪万千的进了院子,然后闻到淡然的荷香,她微微一怔,抬眼看到一方碧绿荷塘,粉色芙蓉摇曳生姿。她忽然想起六岁时,她们在书房,她画了碧绿荷塘,梁迟沐却画了自由飞翔小鸟。对自由一直向往小沐儿啊,此刻的她。该是入了那四面红墙吧。
她只有刹那的愧疚,然后听到秦殇懒懒的声音,到了。
她收拾好心情,轻推开雕花木门,看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东方邪,他喃喃唤着阿萱阿萱。
因为小腹被刺了一剑。再加上被挑断了脚筋,东方邪一直发着高烧昏迷着。她在他身边衣不解带的照顾了几日。东方邪的身子也慢慢好起来,然而他醒的那刻瞧见满脸憔悴的她却蓦冷了脸,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她默默的站起来,默默走出去。临了门口。犹疑的转身,薄丽晨光中,东方邪看到她眼角那滴朱红泪痣凝聚着厚重的悲伤。他背转了身,阴冷的眉宇里纠结着淡淡苦痛,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上官昊挑断他脚筋时她漠然的表情,那表情深深刺疼他,刺疼他对温暖的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