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仁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珍惜他。幸好,奶奶没答应让你们现在就成亲,奶奶的荷花还能再陪奶奶两年,要不然奶奶真的要想死你了。”
“呸呸呸!”小荷花伸出手轻轻捂住马老太太的嘴,“奶奶怎么说些个不吉利的话?对了,现在时候还早,我还想再做个香包。”
“你想送两只香包给家仁?”
小荷花摇着头,“是给五伢子的。”
马老太太脸上掠过一丝察觉的阴影,“五伢子,你要给五伢子做香包?”
“您别惊讶。我知道您心里在想什么。我跟五伢子从小就跟亲兄妹一样,长这么大,都是五伢子在保护我,为了我,他的头都被爹打破了,可我却从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事情,现在我想替他做只香包,也好还他的人情。”
“可是,香包的意味很特殊的。”马老太太语重心长地说:“只有心生爱慕的人才会互赠香包。你就不怕五伢子误会了你?”
“不会的。五伢子一直当我是亲妹妹,他不会乱想的。”小荷花极其认真地看着马老太太的眼睛,“哪有哥哥会以为妹妹爱慕上他的呢?”
马老太太微微眯着眼睛,没再说什么,只是干咳了一声。她看着小荷花兴奋地替五伢子缝着香包。
“奶奶,您说该在香包上给五伢子绣些什么好?”
“绣个福字吧。五伢子一家在我们马家服侍了好几代了,也该享享福了。”
小荷花木然抬起头,目光与马老太太慈祥而严正的目光碰在一起。“还是绣座山吧。福字太俗了些。”
马老太太迟疑了一会,“也好,山就山吧。荷花,你都已经订亲了,下边也该轮到五伢子了。他四个姐姐都嫁了出去,奶奶也该张罗着替他寻门亲事,也好早些给马平和保娘传宗接代。”
小荷花拿着针线的手稍稍停滞了一下,继而生涩地绣着图案,低着头说:“奶奶想给五伢子找门什么样的亲事?”
“我知道保娘乡下有个表妹,家里总共生了六个女儿,有几个都是和五伢子年岁相当的,等忙完你这头,我就问问保娘,要是她也有这个意思,奶奶就出钱帮五伢子把那女孩娶过门来。”
“好是好,就怕五伢子不喜欢人家。”
“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还记得前年的光景吗?保娘的表妹带着她几个女儿来镇上赶集,五伢子跟那帮女孩子走得多亲近,你又不是没见到?再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容得五伢子喜不喜欢?男人跟女人还不就是那么一回事,有多少感情可谈的!”马老太太抚着小荷花的秀发,“五伢子不比你和家仁,你们从一落地就注定是锦衣玉食的小姐公子命,可五伢子他们不一样,他们是下人,下人的命就是不能挑三拣四。能吃好穿暖,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福命了。”
“奶奶心里也是这么看五伢子的吗?”小荷花心里突然觉得一阵难过,“可我从来没把五伢子当成下人,在我心里,他就跟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那从今往后,你必须断了这个念头。那都是小时候的想法,如今你长大了,订亲了,就要懂得尊卑有序,五伢子始终是个下人,你怎么看他,他也是你的仆人,懂了吗?”
小荷花回过头,抬眼望着马老太太的脸,忽然觉得奶奶变得特别陌生。难道长大了就必须要抛弃所有纯真善良的情感吗?五伢子在自己心里始终都是一位知暖知冷的贴心哥哥,她怎么可能真将他当成一个下人来看呢?自从娘吊死了之后,保娘就跟自己的亲娘一样疼自己爱自己,马平也把自己的父爱分给了自己,可为什么奶奶还要自己将他们当成下人看待呢?她知道奶奶虽然严厉,可心里并不曾真正把马平一家当成下人看待,只是有时候情绪不好的时候才会拿五伢子来出气,可那也不是她的真心话啊!在奶奶的内心深处,五伢子不也跟她的亲孙子似的吗?每年过年,有她小荷花新衣裳穿,也就总是短不了五伢子的新衣裳;每年给红包,有她小荷花的也就有他五伢子的,可为什么奶奶要在这个时候让她当五伢子是真正的下人看待呢?
夕阳已经西沉,院子里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小荷花隔着糊了纸的窗棂往外望去,隐隐绰绰地看到五伢子的身影,她知道是五伢了在放鞭炮。王家的轿子应该已经到了吧?她迟疑了看了马老太太一眼,缝着香包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小姐,王家的轿子来了。”保娘已经梳洗一新,站在了马老太太的门外。马老太太瞥了保娘一眼,“好生服侍着荷花,别让她出丑。”
“奶奶!”小荷花不明白奶奶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正要发问,保娘已经走了进来。“老太太,有我陪着小姐,不会出乱子的。”
“有你在我就放心了。”马老太太扶着小荷花的手,将它递到保娘手中,“现在,我就把她交给你了,行过礼之后,快些带她回来。晚了,别人会传闲话的。”
“奶奶,我……”小荷花似乎有些紧张,“我还没绣完香包呢!”
马老太太瞟了她一眼,“这不绣好了吗?”把她先前替家仁绣好的那只塞到她手里,又从她手中掰开新绣的那只,“这只不急,行完礼回来再绣也不迟!”
“这是给新姑爷绣的香包吧?”保娘脸上挂着笑,“订亲了的人,就是不一样。也知道体贴人了。”一边说着,一边帮小荷花把香包塞到她衣兜里,牵过她的手,“我们走吧,晚了,王家的人会说我们马家不懂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