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早已销声匿迹的德鲁伊教派,竟然还有传人,真是稀罕,”特蕾西踏着一片金光缓缓向这边走来,她的长发、衣襟及裙摆,无一不随着能量的波动而剧烈摆动着,“不过,我的任务就是要斩杀你这个邪魔外道,然后提着你的脑袋回去复命……那么,麻烦你把头交出来吧。”
戚霁月倒也毫不畏惧,他整个身体前倾,双眼死死瞪着对方,看样子已做好了激烈交战的准备。化作狼形的戚霁月,周身纯灰色的皮毛在光与暗的碰撞中散发着金属般的光泽,流淌在他血液中那至刚至强的一面终于在那一瞬被淋漓尽致地释放了出来……即使不做任何动作,仅看到这样的画面,就足以震慑人心。
“不肯?”特蕾西的手柄上再度生出光刃,“那么我就来取!”
一人一狼,互相间充满杀气的眼神要将对方都烧成灰烬――这是不可避免的战斗!并没有任何个人恩怨,但为了各自的信念与尊严,以及必须守卫的东西,这场战斗势在必行!即使身负重伤,血液流尽,都必须进行……拼杀,直到有一方倒下,那便是终了。
他们飞扑向对方,爪与爪在空中碰撞,发出惊雷降世般铿锵的一声声巨响。好像都忘记了其他一切应用的计谋或是战斗技巧,完全陷入了最原始的简单对抗中。
尽管双方都抱定了这样的信念,然而,单单就体力以及爆发力而言,特蕾西又怎么能和化为狼形的戚霁月相提并论呢?终于,利爪冲破了光刃的格挡,特蕾西的右肩被戚霁月疾驰而来的利爪死死咬住!一阵剧烈的痛感袭来,原本她右手所持的光刃与戚霁月的令一只爪死死相扣互不相让,现在她便本能地用空着的那只左手猛力扳住了咬住自己右肩的爪……戚霁月被她突然迸发的这股怪力捏得生疼,直感觉骨头咯吱作响,于是便想要结束纠缠,将双方相扣的爪抽出之后往后退。可谁知对方竟完全没有结束纠缠的意思,反而斜向用力,用光刃将他的爪死死卡住使他不得抽身!
于是,一人一狼,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僵持了许久……
自己的手腕被她捏得好像要断了,可她右肩的鲜血也是一刻未停地流出,戚霁月忍不住想道:究竟在发什么毛病啊?难道她想流血流到死?
猝不及防地,特蕾西施在光刃上的力突然撤去,戚霁月未曾料到她会有此举,完全没做任何准备的他自然因为惯性而重心不稳,乱了步子。而特蕾西又在此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过身,以右肩重重地撞向戚霁月……只觉胸口一沉,戚霁月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原先紧抓着对方右肩的爪也不知不觉地松了开来,而特蕾西就趁这时机越发大力地抓着他的爪子,将他如扔铅球般扔了出去……
好厉害!可能完全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而是凭借本能作出了这一系列的反应来……莫非这就是,“队长级别”的真正实力吗?!
戚霁月尚未落地,特蕾西却已抬起右手对准了他那个方向,她冷笑了一声,手腕上的刻印发出了令人绝望的耀眼的光芒――“轰”地一声,又是如同方才挣脱束缚时的场景一样,令人恐惧的金色光波嚎叫着冲向戚霁月……一系列动作速度之快,已经不容戚霁月做出任何反应了!
被那光波击中的瞬间,戚霁月腹部的鲜血呈爆炸状向外喷射开来……周围,仿佛一下子变得寂静无声了。在落地之前的一段空白之间,那些景物在戚霁月的眼前奇妙地旋转着,就这样不停地旋转着,好像和着什么美妙的旋律一般……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足有几个世纪般漫长。终于,他的身体重重地落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甚至连起码的痛也不觉得,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不断袭来的刺骨的寒冷……
他的身体已不足以支撑狼形,于是灰色的狼毫渐褪,只留下人形的戚霁月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即使再凶猛,终究只是一匹孤狼罢了,没有了狼群,也就宣告了灭亡。”特蕾西向这边走来,她将手腕上发光的刻印摁在受伤的右肩上,只见那伤口渐渐愈合,完全止住了流血。她望向手腕上发光的刻印,脸上的表情柔和了起来,“我和你不一样,我有自己的同伴在身后支持着我……所以最后,胜利的一定是我。”
啊,是的,的确是孤身一人,一直都是……她说得对,也许这就是最后了。如同祖祖辈辈的英灵们一样,他坚守了孤独的信仰,然后为之倒下……也许,这正是身为一个德鲁伊应有的死法,也许,这就是宿命。
曾经为自己预想了千万种死法:吃饭噎死,喝水呛死,走路被车碾死,地震了被房子压死,乘飞机掉下来摔死,坐游轮撞冰山淹死……这些且不说,最幸福的莫过于在子孙儿女的注视下安详地逝世……或者凄惨一些的,哪一天“甜品屋”关门了,因为吃不到蓝莓蛋糕而自杀……在这千万种死法中,就是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竟要如此激烈地谢世……他不禁感慨万千起来:为什么不能像一个普通人那样死去呢?为什么?
不去管特蕾西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不去看那光刃上刺眼的光亮……戚霁月合上双眼,梦里千万次出现的图景再度浮现于眼前――祖先们,跋山涉水,越过千难万险,终于到达了新的容身之所……之后,又被人们的尖刀和敌意所驱赶,辗转迁徙……根在何方?家在何方?这样的迁徙,又何时能够结束?
其实已经累了,身心疲惫……但有一个想法不自觉地萌生出来,像一束火焰,照亮了前方漫漫无尽的黑暗:为什么要被迫离开家园?难道德鲁伊就应该流离失所吗?不,不对……自己一定要结束这样的宿命。有了家,就应该为了保卫家园而战斗,这正是为了生存而战斗。一定要结束这样的宿命,就让自己成为这一切的创造者与见证者吧!
*
原本光刃已被架到了戚霁月的项上,就差那一下痛快的手起刀落了……然而特蕾西的动作却停滞在里半空中,因为她被眼前的景象完全震慑住了――戚霁月腹部严重的伤势,原本已接近开膛剖肚,完全是回天乏术了。不想现在,他那巨大的创面竟在一点一点地向内收缩,即使身为德鲁伊,也实在是太惊人了!
的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对手。如果没有伊莎贝拉的帮助,自己铁定不是他的对手……特蕾西如是想道。然而,自己恐怕是没有这样的本钱来等待他的自愈结束,然后二人再堂堂正正地像骑士那般另行决斗,因为究竟能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打倒他,仔细想来,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那么,再不情愿也好,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吧……
特蕾西暗自下定了决心,咬着牙闭上双眼,猛力挥起了光刃向戚霁月的脖子上砍去……就在这时,却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大力量迫使光刃停在了半空中……
她急忙睁开眼望去:就在戚霁月的周身,不知何时,居然结起了一个半球形的黑色屏障!而自己的光刃,完全被挡在了这坚硬的屏障之外!
什么人?附近还有其他人?在哪里?自己竟完全没发现?!
特蕾西迅速地立起身来,紧张地向四周望去……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林子发出的沙沙声,再没其他的声响……
“你在看哪里啊?”背后忽然响起的这个声音把特蕾西惊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她迅速地作出反应想要向远处跳去……然而一切都显得太迟了,未等她迈出一步,手腕处忽然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差点叫她昏厥过去……刹那间浑身无力,两腿一软往地上倒去,只听见不住的一阵声响,好像是水不停地被喷出来的声音……
她将视线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这是什么?手呢?手去哪里了?
她顿时脑中一片空白,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而随着她激烈的动作,那个鲜红断面上的血也越发惨烈地源源不断地喷射出来。半是剧痛,半是愤怒,令她原本美丽的五官纠结成了一团,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你是谁……”躺倒的她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双穿着黑色皮鞋的脚,然而她为了一窥全貌,硬是强忍着剧痛直起身来……黑色的紧身裤子,黑色的紧身上衣,满目的黑色,冷酷的黑色……目光又向上移去,只见到一双冷酷到要将人冻结的冰蓝色的眼睛……
来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甩手,将那只刻有刻印的断掌扔还给了她。随后,又移步到了她身后,将戚霁月抱了起来,缓缓走到了几步远的地方,找了个安全之处就要将他放下……这一切的动作,都进行得那样悠哉游哉,完全没有任何危机感。或者说,是完全无视了特蕾西的存在。
“可恶……不要小看人了……”此时,遭到羞辱的愤怒感已经战胜了身体的疼痛,特蕾西艰难地站起身来,她奋力将手柄上生出的三道光刃向着黑衣人发射了出去!然而,对方竟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将把戚霁月放在地上的这个动作继续了下去,直到戚霁月的身体被稳妥地安置好的那一刹那――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迅速的动作,将那眼看就要击中他身体的三道光刃一把抓住,用力一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特蕾西此时宁可相信自己疯了也不愿承认眼前的一切是事实,她坚信世上没有人是可以以这样的方式将神佑之力破解的,这绝对超出了她的承受极限!仿佛刚才他捏碎的不仅是那三道光刃,还有她全部信仰的寄托!
“你不要过于着急,我并不是不理你了,只是凡事总要有个先后次序,”黑衣人回过身来,缓缓向她走去,“你放心好了,异端审判所来的人,我向来都要好好招呼……更何况你还是个队长呢?!”
那一刻,特蕾西好像能看到缭绕在他周身的阴冷的黑暗气息,那种纯粹只能与“死亡”二字联系在一起的气息,第一次叫特蕾西尝到了恐惧的滋味……在他那股极尽压迫的气势下,特蕾西本能地选择了防守的招式――当他挥着短弯刀冲刺着砍来时,她在周身结起了一道光之屏障,将对方的进攻阻挡在外。挡下了这一击,她赶紧在屏障的庇佑下移动到了别处,一边狠狠地瞪着对方,一边不忘在心中思考着对策……
“哦,对了,即使切断与那边的联系,凭你自己的能力,这种低级的神术总还是可以用的。”来人不慌不忙地把短弯刀往一边的地上随手一扔,随后再度向她走了过来……那种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在玩一场无关紧要的游戏一样。接着,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令人战栗的微笑,同时,他的右掌也覆上了一层浓重的黑气。那层黑气并不是静止不动的,而是确实如肉眼所见、激烈地不停不息地运动着,将那锋面推向了锋利的极致……
最后的光之屏障,就这样被切开了一道大口子……那只手伸了进来,在特蕾西惊恐的注视中,捏住了她的头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