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了天空中。
天上的白云一片片的,从里到外透着一种妖艳的红,折射出一种蔚蓝的浓艳来,衬出了清晨天空的明朗、绚丽、多姿;阳关从那云的缝里洒落下来,一片一片的印在了大地上,像是一个个巨大的脚印,蔓延开去,成为一片金光闪闪的海滩。
——无尘很喜欢这样的清晨。这样的清晨,他喜欢一个人做在山顶上,吸着清新的空气,让自己的心慢慢地平静下来,感受不到杀戮,感受不到世俗的烦恼,感受不到种种的羁绊,有的是静,很静,很轻松。
——但是,现在,无尘却感觉非常的累。
黑衣人的身法很快,一纵一跳之间便已在三丈开外。无尘的轻功也很高,虽算不上是天下第一,但在无剑门里也是无出左右的。可是,如今,他拼尽全身力气,也无法追赶上那黑衣人半步,反而距离越拉越远。
无尘已追赶了三个时辰,渐渐的生出气力不接的感觉来,额头也渗出少许汗珠。
突然,那黑衣人转过一个小山头时,猛地立住了身,人倏地回身,冷眼看着已快气喘嘘嘘的无尘,沉喝道:“年轻人好俊的脚力,居然能跟我这么长的时间。嘿嘿,你的耐力倒是也不小啊。”
无尘刹住身形,调了调气息,道:“不敢问前辈的尊姓大名,只是前辈从我无剑门盗走的东西乃是我无剑门的圣物,我们做弟子的再不肖,却也不敢违背先人教诲。”
黑衣人一阵哈哈大笑,冷喝道:“果然说的比唱的都还好听。如果你们真的遵从你们先辈的教诲,就不会用它去换一个无关重要的小孩。嘿嘿,不要在我面前装清高了,我不吃这一套。要想拿剑,行,胜了我,我自然会给你。”
无尘道:“晚辈自知并非前辈的对手,但天涯是晚辈最珍爱的弟子,为了救他,今天就是命丧前辈之手,晚辈也决不会退缩半步。”这几句话说得坚决无比,大有一种不达目的试不罢休的气势。
黑衣人惊奇的看着无尘,问道:“你真的不怕死?你可要知道,我与人交手从不手下留情,死在我手上的不知有多少人,其中也有包括像你这样不怕死的人。你可要想清楚,可别枉送了性命。”
无尘道:“前辈不必多说了,今天晚辈如果没有拿到无剑门的圣物,也无颜面苟活在世上了,反倒不如死在前辈的手上更好。”
剑尖向地,眼观前方,脚踏八卦阵。
这是“夺命剑法”的起手式,其中包含了三种杀度,五种攻防,委实端得厉害无比,更有晚辈向前辈讨教之意。
黑衣人哈哈一笑,道:“这招不错,你也还挺懂礼数,那好,那我就来讨教讨教百余年前称雄武林的‘夺命剑法’。”话音刚落,人影一闪,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招的,人便已到了无尘跟前。
无尘只觉得一股极强的劲力扑面而来,压得他呼吸不顺,人本能的向后一退,一剑横削黑衣人的腰段。
这一剑,攻势极为猛烈,剑气磅礴,人宛如天神下凡。
——无剑门的“夺命间法”本身极为重视气势和剑气,讲究用气势压人,用剑气而御剑招,杀人于无形之中,实是厉害无比。
现在,无尘为抢孤剑去救天涯,更是拼尽全力,完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打法,把“夺命剑法”的威力发挥到极至,刹时间便见剑气纵横,在阳光的印射下,只见一道道光芒一闪而过。
黑衣人嘿嘿冷笑,道:“年轻人,剑法不错啊。”人休闲的在无尘的剑网里穿梭,还不时的在无尘剑网的缝处弹出一股指风来。无尘的剑再怎么快,气势再怎么压人,剑气再怎么凌厉,却也丝毫伤他不得。
斗到十来招,黑衣人忽然说道:“看来你们还没有完全领悟到夺命剑法的精髓,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剑法难道真的要失传吗?。嘿嘿,年轻人,小心点,我可要反攻了。”话音刚落,黑衣人人如泥鳅般的从无尘的剑网里穿了出来,只听见“嗡”的一声,黑衣人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薄薄的软剑来,一挺轻飘飘的刺向无尘。
这一剑看不出任何的变化技巧,也没有什么速度,更没有逼人的剑气,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剑,但不知为什么,无论无尘往那个方向闪避,那一剑总是紧紧的盯住他,看似极为普通的一剑,实是精妙无双,已到了返镤归真的境界。
——也许,最简单的剑法恰恰是最厉害的剑法。
无尘心中惊慌不已,不管自己再怎么闪避,都无法去避开黑衣人的这一剑。这一刻,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内心深处竟有一种由衷的解脱。他自知难逃这一劫,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天涯那孩子。
——天涯太天真了,天真到不知道这世界竟有好人与坏人之分,他只是用他那颗真诚的心真心的对待每一个人。这孩子,自己没有教他一丝一毫的武功,以后师父不在了,该会有谁去保护他,去爱护他?
无尘的心一阵暗淡,他自知已无生还的机会,索性放弃了抵抗。他脑子一片混乱,记得的反复只有一句话“清风无声,无形,无影,却无处不在。”那是《无剑诀》里“起剑式”的一句口诀,这句话不知多少人看过,却始终没有人能看得懂是什么意思,无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复记住这句话。
——他想起昨晚逼退岁寒四友的那一剑,似乎那一剑包含了什么道理。无尘没有细想,他也没有时间去细想,黑衣人的剑已到了自己的面前,压得他根本无暇去细想什么,人模模糊糊的随便刺出了一剑。
黑衣人对于无剑门的“夺命剑法”那是了落指掌,故此无尘出剑再快,他也都能轻轻松松地避开,并不认为无尘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然而就在他胜券在握时,无尘忽然使出一招奇怪的剑法。
这一剑,很慢,慢得就像是微风,缓缓的,但就是这一剑,无形,无迹,无影,恰好全部封杀了自己的这一剑,化解于无形之中,他不知道,无剑门几时竟有这等厉害的剑法,他惟有收剑回挡。
无尘压力一解,脑中更是灵光不断,他渐渐的领悟到了那“清风无声,无形,无影,却无处不在”的真谛。无形亦无迹,无迹亦无影,何必拘泥于形迹呢,不如让一切都回归于自然,回归于天地,达到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
黑衣人被无尘那神鬼莫测的剑法逼退了一步,心头起了一阵莫名的恼火,剑划出一个个旋涡,抛出满天的掌影,简直分不清那是黑衣人,那是他的剑,那是他的掌。
无尘虽领悟到了《无剑诀》的“起剑式”,但毕竟与黑衣人的武学修为相差太远了,被黑衣人这一轮猛烈的抢攻,剑势一乱,渐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要不是仗在《无剑诀》那精妙的“起剑式”,怕不是早就落败,哪能支持这么长的时间。
二十招以后,无尘已露败迹,蓦然,黑衣人耍了个破绽,无尘不假思索,一剑便刺了过去。
黑衣人冷笑一声,伸出两根手指想去夹无尘的剑,但无尘的剑式太精妙,竟避过黑衣人的手指,长剑顺势而过,在黑衣人的手臂上划出一道一寸长的伤口来。
但无尘也好不到那里去,黑衣人这一剑结结实实的穿透他胸口,感到一阵砖心痛,仿佛自己的胸口奔出了一腔的热血,头脑一阵阵的模糊,慢慢的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