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一说,我没心气了,看着卖吧,有个本就成了,您不要吧,得,我先走了。”
蓝一贵说:“刘祥,送客。”
索巴、王财、杨子来到瑞三跤园子,练习场里有两对穿着褡裢在场子里撂跤的朴户,看上去很帅,动作干净利落地撂着跤。
这撂跤就是摔跤,清时有善朴营。跤手称布库,北京人俗称朴户,清亡之后,善朴营四散,个别的为生存计在天桥设跤场,卖药、献艺,前后大概有扬双恩、沈三、张狗子、宝三、徐俊清、满宝珍等相继在天桥开场子撂跤,也有设私场子授徒的,终日在社会上生风做事,或给人保镖或代人打架……以此为生。索巴、王财、杨子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不时地喊好。
索巴走到瑞三身旁:“三哥。”
瑞三瞅他一眼:“什么话说。”
索巴显得可怜巴巴:“遇事了,晚上借几个弟兄走一遭。”
“那算什么呀!咱不就干这个的吗?庆六你那德合勒没使对呵,再使一回!”
窜货场挤满了人。所谓窜货场,乃是古玩协会,为行里人办的一种行内交易的场地,行内人进了货有一时找不到好买主的,有一时拿不准价钱的,往往到此,或封个底价拍卖,或摆个摊子任人伸手谈价,双方合适便可交易。场里人来人往走东走西地看着。真正的大户坐在旁边茶室里喝茶。
佟奉全拎着包袱在窜货场里走动,手里还拿着那把扇子。走了几圈,佟奉全找了个合适地方蹲下,把包袱皮打开了,那只盘子亮在脚下,很惹眼的。正在此时蓝一贵也着急地进了窜货场,进场就左顾右盼。
佟奉全身边先是有人远远地看着这只盘子,也有走过去,再走回来的。何老掌柜终于蹲下了:“佟掌柜,哎,奉全呵……”
“何掌柜,您还记着我的名呢?”
“人我认得,您这一身衣裳我可不敢认了。”
“是啊……我这也是披着身衣裳,壮胆呢,您得照顾我……”
“手里的扇子不错,赐老夫一观。”
“小玩艺,您看有一眼吗?”内心话这哪儿是问扇子啊,出不了半分钟,您不问我脚底下这只盘子,我爬着回去。
何老掌柜说:“有!太有一眼了,纳兰性德的遗物,有款有诗,好玩艺,留着吧。您脚底下这盘子,多少?”
佟奉全早有准备了:“您给个数。”
那边茶座上,蓝一贵正与大古玩铺和荣斋的洪老板耳语什么,洪老板一见佟奉全和何老掌柜拉手,立马站了起来:“哎,何老爷子拉手了。不行,我得过去……”蓝一贵说:“洪掌柜,我不方便,这可算咱伙着买的啊!”洪老板理也不理地就往佟奉全那儿走。何老掌柜和佟奉全已经拉了半天的手了。旁边挤了一群人,洪掌柜挤了进来……
何老掌柜说:“奉全啊,我老了您得让让我……”
“实话说啊,东西不是我的,这算让到底了。”
何老掌柜松了手。这手刚松下来,几只手又都伸过来,洪掌柜伸得最快。佟奉全说:“洪掌柜,您别急,您也不看看东西呀?”
洪掌柜说:“有人看了。”
“天合居的蓝掌柜是吗?”
“一贵看过了……”
“对不起,您晚了一步。东西卖了。何老爷子先一步了。何掌柜,就那价,我卖了。”
何老掌柜脸上还有些犹疑,却已将银票掏出来了:“奉全,你可是有良心呵,现钱,银票,备好了……得佟掌柜您收好了钱。东西归我……”然后蹲下,很小心地把盘子揣进怀里走了。围观的众人不免有些泄气。远处一直站着朝这边张望的蓝一贵生气地一顿足,蹲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