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二奶奶盖着毯子在榻上躺着,冯妈在旁边坐着打瞌睡。茹二奶奶听了听院里的动静说:“冯妈,几点了?”
冯妈醒了,抬眼看条案上的钟,发觉停了:“哟!钟不走了……我上里屋看看去。”看完出来,“太太快十一点了,来我扶您睡去吧!”
“再坐会儿,冯妈。夜里静静的有多好啊!睁着眼做梦,想什么事儿都似隐似现的,白天一醒……什么都没了……”
冯妈知道她又在伤心了,忙说:“我给您煮碗汤去。”
“不用,跟我说会儿话,您这一忙活,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来坐下……。”
“没有人说话,就找一个吧。”
“那么容易呀!这世上能找一个听你说话的人有多难啊,我在瑞家十几年哪儿说过什么心里话啊!都当唾沫给咽了……”
“也是……不过老百姓成了家了,也不就是问问吃什么,喝什么吗!这世上过心的话都自己跟自己说了……”
“说得可真好……可不是都跟自己说了吗?世上活人就是越活越孤单……”
“将来就不了……这孩子甭管那一半是谁的,生出来了就是您的!贴心……这回他命硬,楞是活过来了……”
“那么多的虎狼之药,都打不动,天意该着……可……”
“太太,什么也别多想了……走一步说一步!”
“话可以这么说,事可不能这么想,真走到走不下去的时候,瑞家人就该来闹了……”
“太太,您甭担那个心,咱们都不出门了,他来闹不着……太太睡吧……为了孩子……”
“佟先生还没回来呢?”
“没有呢!怕是让什么事儿给绊住了……”
“什么正经事儿啊……还不是那个叫莫荷的丫头片子,能让人惦记着,真是福气!……扶我起来!哎哟,冯妈……这孩子他……他在肚子里动上了。”
“好!动动好,知道您孤单,给您解闷儿呢!”冯妈说着本想笑笑,却又眼窝潮了。
莫荷和佟奉全进了正屋,莫荷还算从容,忙着给范世荣倒茶。范世荣拿牙签剔着牙,佟奉全正襟危坐,有点不好意思了。
“回来也不吱一声……碰上了,晚上好歹得喝一杯啊!”
“五哥晚上是想着会您来了,没碰上,莫荷说您前脚走,我后脚就到了……“
“莫荷没说别的?”
“说蓝一贵回来了没两天,开了铺子就给抓进牢里了。还是为那张画?”
“也为也不为……奉全啊,你还得出去躲躲!你不明白啊,为画是幌子,禄大人冲着你的尊来的!”
“我要躲了,蓝掌柜怎么办?”
“说得好,你这才叫事后假仗义呢……跟你说有我呢!明儿个我上牢里瞧他去……你带着莫荷出去吧,有我呢!”
“我也去,五爷,就为那只尊的事我不怕,大不了应了他!”
佟奉全和范世荣相跟着去了牢里,佟奉全拎了个食盒子。狱警将他们带到一个接待室。佟奉全和范世荣坐下。外边传来哗啦哗啦的锁链子声。两人齐往门口看,蓝一贵满身是血地进来了。佟奉全不忍,上去就扶,范世荣毕竟是大爷,一动不动地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