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菜好,照顾人,可依靠,细心周到。这种种“像兄长”一般的特质。也许真的比不过一个真正的“是兄长”。
“像”和“是”之间,还是距离得太遥远了。
夏圣轩赶到家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半。一开门看见政颐的母亲也在屋里。夏先生和她同时从桌边站起来,一个走上来说“你电话里说九点前回来吧”,圣轩随便应了一声,朝政颐母亲低了低头,就回了自己房间。
距离会不会越来越遥远。
换了每天的上学交通线,夏政颐花费在路上的时间比原来多出半小时。被妈妈暂时送到的亲戚家,除了一对夫妇外,就是个年长的姐姐,应该是在读高三的样子。夏政颐每天都只见她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连晚饭也是送进房去的,更别提看电视什么的娱乐了。
应该用“二姨妈”和“二姨夫”来称呼的人,对政颐还算非常客气。因为他每天早上必须六点之前就起床去读书,连着姨妈也不得不起早为他准备早饭。冬天时的早晨,天还近乎全黑,政颐听见厨房里模模糊糊的光亮和声音,掀开被子一条逢望过去,那里的含混的黄色光芒。
他不是个爱和人亲近的男生,却也在此刻知道什么叫礼貌。吃完饭时,甚至也会一反在家时的习惯,把碗收进厨房,同时不忘对两个长辈说“我吃好了,姨妈姨夫慢慢吃”。这样一来,原来再怎么没联络的亲戚也对他很是喜爱。
闲着的时候,年近五十岁的姨妈会说:“我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哦。”
每个大人都爱这样的回顾。一边拣着菜的姨妈也乐于这样。大概是和自己家的女儿长久没有聊天一类的沟通,虽然冬天里的自来水让手冻得通红,可姨妈还是越说越投入了。
政颐对于她所说的两、三岁时的自己毫无印象。从床上一个人爬着掉下来之类的,闹洪灾时被举到碗柜上之类的,小时候不怕生很亲人之类的,都像看别人的故事,即便现在知道了,也感觉不了什么。
后来还提到了他的父亲。
做姨妈的不知道这个家庭现在的问题,依然用随意的口气说着“你四岁的时候生病,结果把错了脉,病是越看越重,你爸爸还急得差点要打那个乡镇医生”。她把菜盛在器具里抖一抖,转头看着钟:“啊,这么晚了,你饿了吧。饭马上就做。”
政颐回过神来:“……不,我没有。”
读高三的那位姐姐依然一回家就钻进房间。夏政颐来了之后彼此还没说过几句话。看饭桌上除了自己这么半个外人就是一对老夫妻,政颐心里有点别扭。可把饭盛进屋去的姨妈,脸上并没有什么失意。
姨夫也很习惯似地看着新闻,不时跟政颐说两句话。
这只能算是个有点别扭的完整家庭而已。毕竟,他们挂念的人,就在门后,一推进去便能看见。尽管也许会被回敬以“别打搅我啦!”之类撒娇似的抱怨。可在门后,那是有声音的。
夏政颐被安排睡在小书房里。
他有点认床,一开始几天睡得并不好。半夜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有时伸手拉过头上的窗帘。
清晰的天或繁盛的星星。泄进眼睛来。